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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免费阅读-了仲未饮茶(15)

    他该认识谁?
    褚霖正要追问,门外突然又闯进一个人。
    臣女竟来晚了,求姨祖母恕罪。那女子年纪不大,身上穿着和喻静妩一式的女官服饰,但用料裁剪明显不同,衬得腰肢更加轻软,肤色更加白细。
    太皇太后见着她,眉心狠狠一皱,还没等她说什么,女子见着褚霖便惊讶地捂住嘴,雪肤乌发,艳丽的眉眼飞扬,眼中神采乍现,美艳不可方物。
    这就是皇帝阿兄?崔氏从筠,见过皇帝阿兄。
    作者有话说: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崔从筠?
    褚霖还有个姓崔的妹妹?
    澹台雁疑惑地看向褚霖,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崔从筠,而对方则深情款款地盯着褚霖,眼中又有崇拜又有惊艳,两人这么看来看去,竟有点含情脉脉的意思,顿时感觉不大舒服。
    她想问崔从筠为何不行礼,开口却是:崔家娘子,这句阿兄从何而来?
    崔从筠像是才发现澹台雁,有些羞赧地低头笑了,眸光悄然上下打量一圈:臣女崔从筠,拜见皇后娘娘。
    叫褚霖阿兄,叫她皇后?
    澹台雁满腹疑惑,且心里更不舒服了。
    太皇太后叫她:阿筠,在陛下和皇后面前,注意些规矩。
    崔从筠扁扁嘴,却也没怎么规矩,而是走到太皇太后脚边跪坐下来,趴在她膝盖上,像只小猫一样撒娇:姨祖母,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生分呢?她头侧在太皇太后膝盖上,眼睛却盯着褚霖,眉眼弯弯,陛下不会怪罪阿筠的,对不对?
    澹台雁立刻紧张地看向褚霖,却见他温和一笑:崔娘子蕙质天真,朕不会怪罪。
    崔从筠双颊微红,往太皇太后衣摆里躲了躲,还不留痕迹地瞟了澹台雁一眼,眼神非常得意。
    澹台雁:???
    这是什么情况???
    太皇太后拢住她,笑道:皇后见笑了。这是我娘家妹妹的孙女,她祖父是崔令公,在家中自小娇养惯了,没规矩的,还请陛下和娘娘宽宥。
    原来是崔令公的孙女。
    崔从筠确实没规矩,也有这个资本没规矩。她祖父是中书令崔敬晖,高宗朝旧臣,三朝元老,世袭魏国公,当朝人称左相。崔家子弟亦是杰出,其子崔甫现任右谏议大夫,女儿则嫁去东昌侯府郑家,正是京城中德高望重的东昌侯夫人。
    崔敬晖亡妻出身弘农杨氏,正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妹。太皇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地位超然,但杨氏门庭凋落,而崔氏蒸蒸日上,崔敬晖更是炙手可热。只怕到如今,太皇太后还要仰仗崔令公的照拂。
    是以才借中秋团聚的名义,将崔家娘子带进行宫。
    崔家费劲巴拉把人送进宫,崔从筠言行之中亦对皇后有所轻视,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昭然若揭。澹台雁隐隐察觉,自己好像当真闯了大祸。
    她看向褚霖,这人面上仍挂着温和的笑,澹台雁坐在他身边,却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褚霖道:太皇太后说笑,崔令公是朝廷肱骨,群臣楷模,其子弟亦是人中龙凤,哪里谈得上什么宽宥不宽宥呢。又说太皇太后舟车劳顿,天色已晚,他和澹台雁不便搅扰,便先行告退了。
    崔从筠却着急地直起身:陛下这就要走么?阿筠才刚见着陛下
    崔从筠咬着唇,似怒似怨地瞪了澹台雁一眼,好像她就是划开牛郎织女的西王母,逼婚英台的马文才,欺压刘兰芝的焦母。
    澹台雁:
    这世上居然有人比褚霖还能演。
    褚霖也饶有兴致地等着,澹台雁打心底里怀疑他是在取经。
    陛下若是不弃崔从筠欲语还休地看着皇帝,遮遮掩掩地羞红了脸,转着腰间丝绦不说话。
    等了半晌,澹台雁忍不住道:他不弃,崔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褚霖意味深长地看向澹台雁,澹台雁连忙又缩好肩膀低下头。
    崔从筠又瞪了澹台雁一眼,羞赧道:臣女不才,准备了一份见面礼,望陛下不要嫌弃才好。说罢她朝喻静妩道,喻姐姐,我前头托你拿着的东西,你可带着了?
    喻静妩莫名道:娘子说的什么她反应过来,羞怒道,娘子,那是我
    崔从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喻静妩唇角绷紧,却也只能低下头,拿出一件佩囊递给她。
    佩囊绣工精致,色彩明丽,既有女儿家的巧思,又符合男子的身份。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佩囊究竟是谁做的,可崔从筠就是能施施然将佩囊递到褚霖身前,娇声道:陛下
    眼神热烈似火,笑容娇媚如水,简直要让世上最刚硬的心,都能化作绕指柔。
    澹台雁叹为观止。
    褚霖微微勾唇:有劳了。然后抬手让玉内官接过。
    崔从筠不依,水莹莹的眼睛仍旧看着褚霖。
    玉内官作揖道:娘子见谅,御用之物都得经过仔细查验,不然一个不好损伤贵人,那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了。
    崔从筠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松开手,又像只蝴蝶翩跹飞回太皇太后的身边,一双媚眼仍勾魂摄魄地盯着褚霖。
    礼送到了,皇帝和皇后终于能够告退,崔从筠也就收了那副妖妖娆娆的模样,没正形地坐在褚霖方才坐着的地方。
    太皇太后见状叹了口气:阿筠,她毕竟是皇后,就算将来你得蒙圣宠,也是要和她共侍一夫的。现在就这样针锋相对,将来
    崔从筠嗤笑道:共侍一夫?就凭她,医女生的,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太皇太后陡然一惊,听这话头,崔从筠并非只是想要进宫这样简单,崔家世族名列第一还不够,还想着要当外戚。
    可是这世道就是如此,权柄更迭如此迅速,身处其中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崔家不争,便是郑家、卢家乃至其它世家顶上,毕竟皇帝总是需要一个皇后。
    与其让澹台氏虚占其位,不如能者居之。
    可太皇太后并不欢欣,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她并不想有那么多的变数。
    崔从筠美目一转,又扑在她身边娇笑道:姨祖母可别担忧,你瞧皇后那蠢笨的样子,这么多年也下不来一个蛋,想来皇帝也只是顾念旧时情义,不得不多忍耐几分罢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崔从筠毕竟年轻,就像很多人一样,因为皇后退居后宫多年,便有意无意忘记,她曾经带领玄武军打下半壁江山。太皇太后见惯世情,虽然年纪上去了,仍然耳聪目明。
    她能看得出,皇后并非崔从筠想象得那样简单。
    崔从筠没察觉,她仍旧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若是早知道陛下是这样的人品,那佩囊我就自个儿绣了说不得也会多用几分手段。突而她眸光一凝,大步走过去,一脚把喻静妩踹翻在地。
    下贱东西,方才让你拿出来,你竟还敢犹豫!崔从筠拽起喻静妩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喻美人,喻美人,好个喻美人,连我也险些被你骗过去。你若当真和皇帝有私,他如何会看都不看你一眼?
    太安寺离行宫尤其近,皇帝久居行宫,喻静妩也在太安寺伴驾多年。天下姓喻、姓玉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将这名头安在喻静妩身上,正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两三巴掌下去,喻静妩的脸颊高高肿起:娘子息怒,奴婢这几日还要见驾,万不能让人看出来
    崔从筠停了手,仍旧提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你还想见驾,你不如先解释解释,玉美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又拍了拍喻静妩的脸颊,将人吓得一抖一抖,她心中便极爽快,说得好,你才有得见驾,若说得不好她轻声道,我就将你交给我哥哥。
    喻静妩浑身颤抖起来,只能尽力编造几句谎言,又道:连奴婢这样的姿色都能勾引皇帝,若换了娘子,自然更是手到擒来。她连连跪地磕头,求娘子饶奴一命,奴继续给娘子出谋划策!
    崔从筠挑起眉毛看她一眼,站起身,将她踢到一边。这就是放过她的意思了。
    面目慈和的杨太皇太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静静品完手中残茶。
    回去的一路上,澹台雁能察觉到褚霖情绪不大好,她又心虚又理亏,也只能缩着肩膀低着头,没发觉自己这胆若鼷鼠的模样和孟海如出一辙。
    等回到梧桐殿,褚霖的心情立刻又像拨云见日般晴朗起来。可不管他晴朗不晴朗,遭殃的都是澹台雁。
    待澹台雁换过行装,洗干净脸,他好整以暇道:阿雁可以继续认错了。
    终究是要有这一遭的,澹台雁心一横:陛下,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在背后编排您和玉内官。
    玉内官?
    褚霖语气奇异。
    开了这个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澹台雁将当初如何散布谣言,又如何在水榭中演戏,一样一样说个分明。褚霖越听,脸上的神情越发微妙。
    陛下澹台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严正强调道,我是为了陛下才做出这些事,若不是怕辜负陛下托付,我是万万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
    褚霖一言不发。
    澹台雁有些焦躁:陛下,我也不知道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我以为
    她等来的是一阵大笑。
    褚霖笑得毫无形象,捂着胸口连连摇头:阿雁啊
    她可真是从不会让他失望。
    澹台雁忐忑地瞧着他。
    褚霖笑过之后,摸了摸她的额发,叹了口气:这样一来,朕的清誉是都被阿雁给毁尽了。以后他再听说什么这个美人,那个美人,只怕只会想到玉内官,阿雁认错认得爽快,可是朕唉。
    那一声叹息简直百转千回,澹台雁心想:她错了。
    崔从筠那点伎俩,在褚霖面前哪里够看?
    他一装模做样,澹台雁就头皮发麻,可这事终究是她理亏在前,也只能忍耐道:陛下想怎么办?
    怎么办?
    褚霖托着下巴,不紧不慢地打量澹台雁,眼中是笃定的志在必得。
    澹台雁被他盯得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就像陷阱里的猎物,越挣扎,只会越陷越深。
    崔家娘子送朕一件佩囊褚霖顿了顿,满意地看见澹台雁抿着唇,脸上现出点不高兴,又继续道,朕不喜欢。
    澹台雁眉心果然松开。
    褚霖弯起一双桃花眼:若阿雁肯送朕一件东西,此事便可就此揭过。
    澹台雁狐疑地看他:就此揭过?
    褚霖点点头,补充道:必得是阿雁亲手所做,要比佩囊更好。
    澹台雁想了想,像是十分为难,她咬着唇犹豫一阵,又问道:只要我做了佩囊,陛下就肯就此揭过?
    褚霖自然点头。
    澹台雁顿时松了口气:行,一言为定。
    她高兴的神情太过明显,褚霖不禁强调道:须得是阿雁亲手所做,不可旁人代劳。虽然他很确定不会,但还是道,不准让孟海帮你做。
    澹台雁笑了,她撑着脑袋摇摇头:陛下啊陛下,您说当初是我追着喊着要嫁给您,可是,难道我从没送过您一件佩囊么?
    澹台雁出身公侯之家,祖母是五姓女出身,甭管后来她是做将军还是当皇后,十六岁时,她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
    不过区区一个佩囊,澹台雁不禁好笑,褚霖当真是没怎么见过世面。
    她十三岁时绣的石山竹海图,被当成是苏州名绣娘之作,至今仍收藏在宫中库房呢。
    作者有话说: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太皇太后似是要在行宫久住,行李源源不断地从太安寺送来。孟海抽空去偷觑了一眼,澹台雁问她看到了什么,孟海却只知道一边咋舌一边摇头。
    要再问她也只有四个字:着实富贵。
    澹台雁疑心她是没怎么见过世面,可听说之后又难免有点心痒,是以当太皇太后在慈恩殿设宴宴请各家命妇贵女,向皇后发出邀贴时,澹台雁虽不大想去应付宾客,但心底又总跃跃欲试。
    她拿着邀贴去问褚霖,褚霖倒是也没阻止,说能不去就不去,想去也不是不行,只千万不要碰崔家人过手的东西,万务提防所有姓崔的,和与姓崔的有关的人。
    澹台雁:
    宴主太皇太后就和崔家脱不了关系,褚霖这意思就是说,去看看可以,但千万别吃别喝别乱摸,最好连坐都不要坐。
    澹台雁不禁狐疑:有这么危险么?
    褚霖难得严肃道:阿雁如果要去,带着孟海一起去,她虽然不怎么顶用,但偶尔还是有些用处。
    褚霖把慈恩殿说得如龙潭虎穴一般,澹台雁原还可去可不去,现在倒是一定要去瞧个究竟。更何况,慈恩殿和梧桐殿都在行宫之内,澹台雁毕竟担了晚辈的名头,若是这样都不去赴宴,未免太打太皇太后的脸了。
    于是次日,澹台雁难得放下骑射,仍旧穿着轻便的胡服,带着永远一身旧袴褶的孟海前去慈恩殿。
    短短几日,慈恩殿确实是大不一样。焕然一新已经不能形容这变化,要按孟海的话说,这简直就是推翻重建。
    自太宗以来,行宫各处修缮都力求简朴,无论是梧桐殿还是朝阳大殿,打眼一看都是一片深沉的棕褐木色。可转到慈恩殿,却是一大片的金光灿灿。
    平坦的青砖路被挖开,重新用细细的碎英石铺成蜿蜒步道,道路两边则是各种奇花异木,还有暖泉穿插其中,蒸腾出袅袅烟雾,衬得慈恩殿更像人间仙境。花木都是崭新的、盛开的、散发绿意的,同这凄清秋日格格不入。有许多花卉澹台雁连见都没见过,还要依靠孟海指点告诉她。
    这些都是南地运来的花木。孟海摇头赞叹,连道几声着实富贵,这也就只能看个几天,看个新鲜。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惜千金,千里迢迢运来的草木无法生根,只是供宴者一时一乐。
    钟鼓馔玉不足贵,这便是钟鸣鼎食之家。
    澹台雁和孟海在堂前久久驻足,终于有人前来迎接,正是崔从筠。
    娘娘可算来了,崔从筠想要上前挽过她的手,澹台雁牢记褚霖教诲,往后一退躲开了,崔从筠便撇撇嘴撒开手,娘娘随我来吧,您是贵客,要同太皇太后坐在一起。
    贵客。
    澹台雁心想:整个行宫都是我家,你在这做哪门子主。
    崔从筠当真行走随意,还时时熟络地同来往宾客搭两句话,那自如的模样,只怕连太皇太后都比不上。澹台雁则连这些人的脸都认不全,更别说和她们相谈甚欢了。
    两相比较,倒不知谁更像皇后
    崔从筠将澹台雁送到上座就走了,半句话也没多说。澹台雁正是目不暇接,也没理会她的失仪。
    上座随便一张座椅都是千金难买的金丝楠木,上头摆放的是金线暖玉织就的垫子,这些不过日常繁琐之处,不必细说,当真奇绝的还是宴上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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