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免费阅读-了仲未饮茶(11)
崔夫人扶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澹台雁连忙令人去扶起她:老夫人何出此言?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三宫六院本就是常理,本宫怎么会她语无伦次,顿了顿,像才想明白崔夫人说的话,本宫不怪罪她,崔夫人不必担忧。
皇后如此慌乱,和上回简直判若两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来再有威势,地位再尊崇的女子,也会被内宅事务所难倒。
年纪大些的官眷历经风雨,早已不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妾室通房、庶子庶女的,年轻些的则明显坐不住了,望着澹台雁欲言又止。
澹台雁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而说之后的中秋节宴和秋狝祭典都要在行宫举办,还说自己到时也会随同皇帝一同去往九成山。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问道:娘娘也要一同去九成山?
从前皇帝住在九成山行宫,皇后独守京城,两人之间谁也不肯先低头。月前皇帝突然回京,众人本以为此后情形会有所变化,大小朝廷的局面很快就会结束,可谁知皇帝终究还是要回九成山,甚至连皇后也不肯留在京城了。
澹台雁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道:中秋月圆,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就算另有佳人在侧,他不肯可本宫仍将他看作是
皇后娘娘心中大恸,语焉不详,再也说不下去。但奇异的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言外之意。
皇后心情不好,众人也都心思各异,宴席就没持续多久。散席前皇后说,行宫路远,帝后车架有龙武卫随行,官眷中若有想要一同前往九成山的,可随帝后车架一同前往,也可做个照应。
宴席散了,崔夫人和小崔氏同友人告别,一同坐上东昌侯府的马车。车轮声刚刚响起,小崔氏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母亲,娘娘今日说的那些话您看陛下他当真是要纳妃了?
皇帝登基已有五年,帝后成婚十年有余,却一直没有孩子。要求皇帝广纳后宫、绵延子嗣的折子从来没断过,却统统都被打了回去。有人说他不看大局,只想着儿女情长一己私利,也有人说皇后着实善妒,不肯容忍,可内宅妇人有谁不曾偷偷在心底羡慕过帝后的情谊呢。
想不到皇帝一到行宫就变心了,皇后那样利落,那样刚硬的一个人,如今也被熬得强颜欢笑。
崔夫人摸着佛珠:那些流言传得蹊跷,事实未必就是如此,或许娘娘也是误信了流言。这终究是陛下的家事,都该有陛下圣心裁断,你我不可妄言。
小崔氏静了半晌,又道:母亲,那夫君他
她丈夫郑放正在行宫,也是九成山小朝廷的一员。崔夫人一下子就听明白她意思,不耐烦道:好好的想这些做什么,放儿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洁身自好,绝不会有对不起你的事。崔夫人转了转佛珠,眯着眼细细打算,倒是沁儿年岁也大了,如今也该长长眼界
郑沁是东昌侯府嫡女,明年就要及笄。嘴上说着传言不可信,可崔夫人显然是信了大半,不然今日也不会要小崔氏出言试探,且听她的话头,是看皇帝如今肯纳人了,打着主意要让自己女儿也进宫当娘娘呢。
小崔氏怕引起崔夫人不虞,便没再说话,心中的慌乱却一点没少。九成山也不知是个什么奇诡地方,连皇帝见惯美人风月都能折在这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郑放就算再怎么洁身自好,只怕也防不住有人蓄意勾引。
郑放要离京去九成山久住,身边自然是有带着服侍的人,送去的通房妾室都是小崔氏精挑细选过的,个个懂事,只会贴心照顾人,并不会把人往歪路子上带。但若有人不要脸面蓄意勾引,郑放那样清正的一个人,即便心中鄙夷,难免也会生出些好奇
小崔氏又想起前些日子雷家那摊子烂糟事,钱家好歹是皇商,尚且有如此下作手段,九成山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万一
小崔氏越想越坐不住,回到家中先写了几封信给自家姐妹崔家人丁兴旺,夫君在九成山的并不只她一户,而后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随圣驾搬去九成山。
几日之后,想要同去九成山的官眷们纷纷送了帖子进来,孟海将这些人都编成个名录交给澹台雁。
澹台雁捏着两份名录比对,宴席上大部分人都表示要去,有些人就算自己不去,也说家中小辈思念家人,询问她能不能一起去,澹台雁自然全都应允,极满意地笑了。
于是,滞留京城的各家官眷随着帝后车架,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前往九成山行宫。
作者有话说:
换个地图~
其实阿雁的本意是,希望大家害怕夫妻感情生变,于是赶往九成山看好自家丈夫。
的确有人怕丈夫被勾引,但更害怕他大好的前程没了,以致家族败落;还有人心心念念想要嫁女儿
澹台雁:恋爱脑竟是我自己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九成山距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先前褚霖为了澹台雁临时快马回京,一个昼夜也就到了。但那时他心里着急,再加上轻装简行,所以夙夜辛苦些也无妨,而现在帝后仪仗满满十来驾,再加上后边缀着的各家官眷、各家贵胄,那是一根毫毛也不能掉,于是领队的龙武卫便着意选择更轻缓,更安全的路径,只求万全而不求快。
这段路生生走了三日,澹台雁几乎连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待她下了马车见到隆庆行宫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倒头就睡。
隆庆行宫原是前朝都城,前朝末年被战火波及,宫室毁坏严重,立朝时便另择一处定都,而仅将隆庆行宫作为礼仪祭祀之所。经过历代修整,隆庆行宫已经颇有个样子,格局制式大致类似京城宫城,但较之少了几分奢靡豪丽,而多了几分古朴粗犷。
澹台雁打着呵欠走进梧桐殿此处是褚霖的寝宫,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总之刚下马车就连人带包袱被搬到这里。梧桐殿和凤阙宫亦是类似的格局,就连内里装饰也相差无几,只多了个大书架,上头似乎放着几卷画。
澹台雁困得要命,闷头就往里走,待看到内室中空荡荡的一张大床,登时又困意全消。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屋里不是应该有两张床么?
澹台雁脑袋迟缓地动了动,对了,凤阙宫里那张床是后头才搬进去的。这里是褚霖的寝宫,他没有特意吩咐,宫人们自然不会在这儿多摆一张床。
她正要出声招呼宫人,突而又想到,褚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那时澹台雁一提起要在屋里放张小榻,褚霖立刻转而说起行宫秋猎的事,亏得她那时还沾沾自喜,以为褚霖这是说不过她只能退让,还觉得自己胜了一筹呢原来那时候褚霖就打算着,左右没几天就要往行宫来,管她再怎么偷偷摸摸地打算,最后还不是得要和他睡到一张床上去。
澹台雁:
阿雁站在这儿做什么?褚霖走进来,见她杵在床边不说话,正巧言奉御也进宫请安,阿雁若无其它要紧事,不若先让他瞧一眼?
又要看什么。澹台雁刚醒来时便被太医院的奉御们轮番问诊,轮番折磨,一提到看诊就下意识抵触,但她随即想到什么,言奉御?
对。褚霖点点头,他应该是你
澹台雁一下睁大了眼:陛下是说言天冬么?真是我师兄言天冬?
师兄?
褚霖态度自然道:是他。言奉御长期在外游医,也是快到中秋节下才回来,阿雁若是愿意,叫他进来问诊可好?
言天冬师承许家医传,其父是许松蓝的师兄,澹台雁虽没有继承外祖衣钵,但和言天冬也是自小熟识,按辈分唤一声师兄。
除了许松蓝之外,终于又能见到一位旧人,澹台雁立刻兴奋地连连点头。
宫人通传,言天冬整整衣冠,掸了掸衣袖,提起医箱进殿。
褚霖自然坐在上首,但让他惊讶的是,皇后居然也在。
臣言天冬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褚霖微笑颔首:言卿平身,朕
天冬哥哥!一道娇蛮的女声打断他,褚霖神色不变,言天冬却被吓了个趔趄,惊疑不定地抬起头。
澹台雁笑容明媚,一如从前那个晋国公家的小妹妹:天冬哥哥一向可好?这样年轻就当上奉御,想是医道已有大成了。
和十年前相比,言天冬的变化很大,原先清隽的面容如今满是风霜,眸光温润中暗含锋锐,坚定有神,是看遍世情,而心中有定数的模样。
十年过去,旧时玩伴多已离散,现在看见他过得不算差,澹台雁心里其实很欢喜。
言天冬身形僵直,强笑着去看皇帝:陛下,娘娘这是
朕请言卿前来正是为此事。褚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将事情经过简短告诉他,阿雁她因伤失去十年记忆,现下伤好了,记忆却没回来,连太医院的徐奉御也查不出细谨。言卿常年在外行医,见多识广,或许能有其它看法。
连徐奉御都查不出来?言天冬不由皱眉,他想了想,躬身行礼道,还请娘娘稍坐,容臣替娘娘把脉。
澹台雁依言同他对案而坐,褚霖在一旁细细说明她最近的情形,并没有什么不舒服,脑后的旧伤也不疼,饮食一切如常,除了短缺一段记忆之外,几乎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常人。
言天冬把过脉,又伸手按了按澹台雁的脑袋,眉头越皱越紧。
回禀陛下,言天冬收拾好器具,作揖道,徐奉御的诊治并无谬误,娘娘外伤确已好全。
这听起来是好事。澹台雁不明所以地去看褚霖,却见褚霖也是眉头紧皱,一脸担忧。
外伤既已好全,失忆之事的病因就难以查明了。
言天冬道:陛下娘娘且宽心,臣游历天下,也曾见过不少失魂、失忆的病人,这些人或许和娘娘一样,是因外伤所致,也有因病、因惊吓,而导致丧失记忆的。记忆之事本就复杂难明,有人会忘却最不愿回想之事;有人会记得所有,唯独忘却心中最紧要之人;也有人是留恋某段时间,才会宁肯忘却一切,也想要回到从前。只是,恕臣直言,这些人里既有伤好、病好便能随之恢复的,也有过了一两年才逐渐恢复记忆,当然,也有人至死都不曾记起曾经的人和事,苦苦追寻一生却是徒劳
澹台雁揪着裙摆没说话,褚霖也沉默许久,问道:依言卿所言,这记忆之事,只能等待慢慢恢复,不能强求?
言天冬道:是。因病因不明,妄自用药只怕更加损伤身体,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言天冬行礼告退,褚霖扶起他,亲自将他送出门外。
言天冬受宠若惊,连道不敢,褚霖却笑道:朕同阿雁喜静,梧桐殿里人手尚不充裕,言卿少来做客,朕只是怕卿迷路罢了。
这是在开玩笑?言天冬连连作揖,陪着笑脸强笑两声。
君臣二人走了一段,褚霖突然道:天冬哥哥?
言天冬寒毛直竖,立刻作揖道:陛下恕罪,只是儿时戏称,娘娘失却记忆,行为难免有失往常说着说着他膝盖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褚霖轻巧一搭手,扶着手臂把言天冬拉起来:言卿何必惶恐,许、言两家世代情谊,阿雁能有你这么位师兄,是阿雁的福气。他道,只是,阿雁失忆之事须得避人耳目,除了徐奉御外,朕唯可托赖、信重之人,也只有言卿了。
言天冬连忙作揖行礼,指天发誓自己绝不会泄露消息,且还连连保证,一定要好好为澹台雁诊治。
褚霖唇角勾起,面目和缓,言天冬本以为这一场关卡已经过去了,还没悄悄松一口气,却听他又开口。
说来,阿雁的失忆,着实来得蹊跷,十年之前十年之前,阿雁究竟在做什么呢?,褚霖像是自言自语,十年前她才刚及笄,家里应当还忙着给她议亲。
是、是,娘娘人品出众,自是有许多人家争着相看的。
相看褚霖顿了顿,说来言卿亦是一表人才,又是许神医高徒,年岁相当,想必也曾有望雀屏
言天冬惊慌失色,膝盖一软就着了地,恨不得剖心以明志:陛下明察,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褚霖搓了搓手指,很快又挂上松快的笑意:不过闲聊罢了,言卿何必如此惶急?卿与阿雁都是清正之人,绝不会有逾矩之处,朕自然明白。
言天冬被他吓得心力交瘁,还是不得不扯着一张脸道:是。
快至殿门时,褚霖突地问:阿雁身上的伤依言卿看,的确是,再无可能痊愈了?
说到正事,言天冬立刻又严肃了神情。
陛下,娘娘的伤情,臣下只看过脉案,并不曾亲自诊视,且受伤之时也并非经臣亲手诊治,因而并不敢断言。
其实过了这么久,褚霖也没抱太大希望,不过随口问问罢了。言天冬见他一脸淡漠的模样,也不由变得沉郁。
她失去的十年记忆恐怕回不来了。虽然澹台雁早有所料,但被言天冬亲口证实,还是难免怅然。
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先是嫁了人,又做了许多从前不敢想,也从未想过的事。有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会产生一丝恍惚: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她?
褚霖回来时,澹台雁仍旧揪着衣角坐在原地发呆。他走过去摸摸她的额发:阿雁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要先歇息?记忆之事急不得,咱们
澹台雁昂起头看他:陛下,十年前我为什么会嫁给陛下呢?
这是从初醒之时便盘桓在她心中的疑惑,可褚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却道:朕表字陵光。
陛下?
褚霖耐心地重复一遍:阿雁可称朕表字,唤朕为陵光。
澹台雁没答话,只用奇怪的眼神瞧着他。
不是她不愿意,她只是觉得,这人着实太奇怪了!
军队要叫朱雀军,军旗上画着朱色神鸟,现在连表字都要叫陵光
而且,这和她的问题压根没关系吧!
陵光这表字是他自己起的么?
作者有话说:
【不相干的小剧场】
褚霖:叫哥哥。
澹台雁:滚。
褚霖一指旁边:你叫他哥哥!(转身变脸)我要鲨了他!
言天冬:?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陵光陵光,澹台雁心想,皇帝陛下这反复念叨的样子,是真不大灵光。
也不知道褚霖到底在发什么疯,澹台雁着实不大想理他,而是问道:陛下,您还没回答呢,我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会嫁给陛下呢?
她追在他后头逼问,褚霖没理会,自顾自地进了净室,澹台雁只好停在门前。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褚霖今日更衣格外久些,也不知是不是在躲避谁。
宫人方才进来点过灯后都出去了,褚霖整理着衣衫走出净室,一眼就瞧见了床铺上多出来的枕头和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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