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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免费阅读-了仲未饮茶(8)

    当然,在这一章中,笔者还着意添加了些文王曾意图对谭娘子强取豪夺,谭娘子宁死不屈,两人结下旧怨的细节,看得澹台雁直皱眉头。
    章末笔者评议道:谭娘子既有谋略,不拘小节,实乃成大事者也。无怪乎其以一巾帼之身,竟能驱逐突厥,平定大衍内乱。
    其下又有朱笔批注,看那狗爬字应当是孟海写的:其时情急也,娘子当机立断,方有北军一线生机。
    澹台雁叹了口气,纠结地皱起小脸。
    若书中所写属实,那么谭娘子看起来,真的好像个奸角。
    虽然笔者称赞她的做法,孟海也说,当时情况实在危急,若非如此,恐怕玄武军不得存续。但是以谣言惑众,压低粮价,更使百姓流离失所,也是她的作为。
    澹台雁摸了摸手腕上系着的兵符,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等到大事既成,不拘小节之人,往往正是因为小节而死。
    澹台雁为自己的未来短暂地发了一会儿愁,很快又振作精神,因为她已经想到该怎么解决官眷外迁的事了。
    她合上书,朝外喊道:孟海!
    娘娘有什么吩咐?孟海原在窗下蹲着,听到喊声站起来,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澹台雁思忖着开口:你给我的这些话本,是从哪儿来的?
    娘娘,是这话本有什么不对吗?孟海一下紧张起来,可属下都一本本看过,没有什么不敬之处啊。
    没有不敬之处?澹台雁轻嗤,知道她有心隐瞒话本背后之人,也不深究,只道:你既然有办法拿到这话本,想来也能联络到经营这些闲书的地方。我问你,若我给你一则故事,你可有办法将其散播出去?
    孟海支支吾吾半晌,扭捏着点点头。
    那就行。澹台雁挽起袖子,把纸笔拿来。
    宝绿将笔墨纸砚摆好,澹台雁提笔舔墨,凝神细想几息,将想写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下笔时便才思泉涌,如有神助。
    孟海站在窗外,看见澹台雁脊背微弯,专心书写的身影,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怀念
    娘子,王爷的军旗是只威风凛凛的神鸟,赤色的羽毛还带着火。孟海捻起纸片对着光细细打量,咱们旗帜就算没有王爷的威风,也不该是只小乌龟啊。
    澹台雁身着玄色轻甲,额上系着红色抹额,精神又利落,神采飞扬。她一把抢过那张纸,展平在桌案上,纸上墨迹未干,上头画着一只怪兽,有着蛇的首尾和龟的鳞甲。
    什么小乌龟,这是玄武。澹台雁敲敲孟海的脑袋,水神玄武,主风雨,镇北方。王爷有他的朱雀军,咱们的旗号,就叫
    玄武。
    立军之初,众人都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却不想最后玄武军能壮大到那样的地步,立下不世之功。也没人能料到,曾经声势浩大,所向披靡的玄武军,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孟海垂下眼,看见纸上写着的内容,嘴角一抽,方才的伤感立刻消失无影。
    澹台雁大笔一挥,描绘出一个简单的故事。
    说在某地某国有位明君,他文成武功,极善治国,却娶了一位极其恶毒的王后。明君在遇险时被一位美人所救,两人暗生情愫,直至珠胎暗结。为了保护美人不被王后所害,明君将美人藏在另一处行宫,日日相守,而恶毒的王后只能待在空荡荡的皇宫里日日咒骂。
    明君威仪不凡,暗指褚霖;王后青面獠牙,当然是澹台雁的化身;至于那位娇滴滴的美人,则有一个令人眼熟又有点独特的姓氏。
    美人姓玉,孟海不得不怀疑,此人的原型是玉内官。
    作者有话说:
    褚霖:拉拉小手~
    朱雀玄武,官配CP就是连军队都要情侣名。
    注:
    玄武,水神之名。出自《后汉书王梁传》
    北方七神之宿,实始于斗,镇北方,主风雨。出自《重修纬书集成》卷六《河图》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提笔写就之后,澹台雁上下阅览一番,自觉十分满意。
    宝绿将纸揭下来放在一边,澹台雁想了想,又写下一则故事:说九成山中灵气蕴涵,有精怪化形成人,妖美异常,可男可女。恰有世家子结伴上山打猎,为精怪声色所迷,要么抛家舍业隐居山林,要么带着精怪归家,闹得家宅不宁。这里所套用的,正是勇毅侯世子的事迹。
    经过《谭娘子传奇》话本的熏陶,澹台雁对于胡编乱造一事已经深有体会,写这两则故事可谓信手拈来。
    等墨迹干透,澹台雁把孟海叫进来:我要这些东西传得人尽皆知,尤其是要传到各家官员的内宅,能做到么?
    孟海叠起那几张纸放在胸甲内:娘娘能允多少时间,三日之内行么?
    这比澹台雁预料的时间要短上许多,左右她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三日究竟是长是短。
    行。澹台雁点点头,另外,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立秋赏菊宴办得不好,观镜湖畔的桂花也要开了,你让内府司准备准备,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十日之后在观镜湖水榭设宴,名单就按照上回赏菊宴的来。
    孟海应了声是,澹台雁又问道:上回叫抄姓望的抄了么?
    有的抄了,有的没抄。孟海在案上翻出一沓纸,当日赴宴者一共三十二人,交上来的只有二十来份。
    澹台雁随手翻了翻,拿着孟海整理出的名录细看。孟海虽然字写得不好,但做事还算妥帖,谁写了,谁没写,写得多还是少,全都记录在上。
    卢氏自然是不肯抄写族谱,她写了份厚厚的陈情书,声泪俱下,字字恳切,请求皇后放她一马。勇毅侯夫人倒是第一个交了,用的还是洒金纸,看墨色也是上好的徽墨。
    东昌侯夫人没抄,这也在意料之中,她毕竟年高,见过的世面也多,并不会被澹台雁吓住。另外没交的几位,也大多和她一样,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出身,并不惧怕这一朝一代的皇后。
    孟海领命出门,澹台雁又看了几遍名录,把上面的姓名同人脸一一对应上,对十日后的宴席更多了一层把握。
    散布谣言,观镜湖设宴,清理账簿,还有看话本。澹台雁把一切都筹划完备,料想应当没什么意外,就只等着按部就班地一样样去做。
    是以等到两日后的清晨,澹台雁被褚霖从床上拔起来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天还没亮,风倒是挺大。澹台雁打了个呵欠:陛下没去上朝?
    褚霖笑道:阿雁忘了?上次咱们说好的,今日要去练骑射。
    他今日没穿上朝的冕毓,也没穿惯常的玄色常服,而是一身利落的褐色胡服,他身姿昳丽,肩宽腰窄,身段极为漂亮,不但没有被这大翻领遮掩住身形,反倒被衬得极为挺拔俊逸,神采奕奕。
    衣服换了,人也仿佛活泼几分,桃花眼里含着潋滟笑意,今日的褚霖,同往常那个沉稳儒雅的帝王大不相同,倒像个不识烦恼的风流少年郎。
    澹台雁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还有这回事。褚霖见她彻底清醒了,没再催促,先一步踏出殿门,说在外门等她。
    若论本心,澹台雁实在很想倒头睡回去,她叹了口气,磨蹭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
    也不知褚霖究竟是个什么构造,日日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还能不见一丝困倦。
    既然要去习练骑射,宝绿自然也给她准备了一身轻便的胡服。时下骑马游乐之风盛行,连贵族士女也不能免俗,毕竟连皇后都能带兵打仗了,贵族女子着男装,穿胡服,打马游街,也就不再是那么出格的事情。
    这件朱红色的胡服打眼一看,和褚霖穿的样式差不多,但腰身收得更紧,更能显出女子的玲珑身段。衣摆上绣着带着米粒大小的各色宝石、砗磲珍珠,领口边缘还镶了一层金线,可以说是极尽巧思了。
    宝绿半扶着澹台雁穿好衣裳,迅速给她绾好发髻,也不需什么饰物,只同样用朱红色的发带绑紧,然后将一脸迷蒙的澹台雁送出宫门。
    折腾完这一番,天色终于变成朦胧的淡蓝。澹台雁捂着嘴压抑困意,跟着孟海走出外门,一乘六驾的马车正等在路中央。
    澹台雁没有多想,拉着孟海坐上马车,倚着她的肩膀打瞌睡。没过一会儿,褚霖也上来了,正巧见着澹台雁挂在孟海身上的一幕。
    褚霖看了眼澹台雁,又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孟海。
    孟海顿时寒毛直立:参、参见陛下
    孟海肩膀被困着,要起身就得推开澹台雁,可不起身行礼又不对,一时面色尴尬,要站不站。
    这番动静闹得澹台雁脑袋滚了滚,她半眯着眼瞧了圈,马车倒是不窄,就算再多六、七个人也坐的下。但孟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娘娘,容属下先行告退。孟海默默使力,想把手臂抽出来,澹台雁察觉她的意图,连忙又抱紧了。
    告什么退?不许走。孟海要是走了,澹台雁岂不是要和褚霖单独待在车里?
    这么一看,马车相对于凤阙宫,确实是太逼仄了。
    澹台雁拖着孟海的手臂不放,继续把脑袋靠上去:你别动,我要睡觉。说完就闭上眼假寐,只是按住孟海的手力道极大,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
    褚霖没说什么,只又看孟海一眼。孟海如坐针毡,不敢看向皇帝,低声向澹台雁请求下车,可澹台雁充耳不闻。
    马车辘辘走着,没去宫城北巷的校场,而是往光化门外的梨园毬场走去。这路途不近不远,差不多半个时辰。孟海一路顶着褚霖的视线,被澹台雁抱着的胳膊像被烙铁反复煎熬,眼看着到了地方,还没等马车停稳,她就飞也似地抽出手臂跳下车。
    澹台雁也走下马车,看到眼前的场景,呼吸不由为之一畅。
    天色完全亮了,澹台雁身前是一处广阔的草场,草叶碧色中混杂着枯黄,极远处是一大片繁茂的桃李垂柳,一阵风过,毛茸茸的树冠不断晃动。旌旗猎猎作响,澹台雁回身看去,城墙上旗帜黑底红纹,赤色神鸟振翅高鸣,参差彩羽间烈焰向四周飞散。
    周围站了两圈龙武卫,日光照在他们的银甲上,亮得晃眼。
    澹台雁眯着眼睛遮了遮,褚霖挥手让不相干的都退下,只留几个内侍跟随在旁边。
    今日风有些大,阿雁冷不冷?褚霖展开大氅披在她身上,澹台雁看向他,视线不自觉被那金红耳坠所吸引。
    是有些冷。澹台雁系上系带,见褚霖也是一身单衣,陛下不冷么?
    褚霖摇摇头,伸手将她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现在或许会冷些,等活动开了,阿雁再把外披除下来。
    这动作亲昵自然,仿佛曾发生过上百次,就连澹台雁都一时没反应过来。温热的指腹擦过脸颊,划至耳畔,再到耳后,带来的阵阵酥痒难以消失,澹台雁不自在地别过头。
    招箭班放置好草靶就站到边上,褚霖拿过玉内官一直捧着的弓,递给澹台雁:这是你从前用过那张弓,重新上过弦,不知阿雁现在还能不能拉开。
    澹台雁伸手接过,这张弓有些发沉,握在手里直往下坠,通体乌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
    话本上说,谭娘子武力过人,矢无虚发,百发百中,褚霖也说她是会射箭的。
    澹台雁从前在澹台阔秋的书房里也见过一张弓,摆在那里不知多久,除了扫除的下人,好像也没谁会去动。澹台雁随手扯了扯弓弦,指节有些泛红。
    褚霖说要教她射箭:阿雁要侧身而立,左肩正对箭靶。澹台雁依言站好,没发觉这样身形一变换,原先站在身侧的褚霖就成了站在她身后。
    左手持弓平举,右手搭弦。
    澹台雁连忙将弓换到左手上,举起来,褚霖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
    不是这样,阿雁。他左手包住澹台雁的,右手握住弓身,调整一下位置,你握得太高了。
    温暖而清淡的檀香气息一触就离,褚霖规规矩矩地站回半步之外,澹台雁握着弓,怔愣一瞬,而后脖颈到脸颊迅速变得一片嫣红。
    他刚刚是不是是不是偷偷抱她了!
    作者有话说:
    褚霖:你以为我输了,其实我没有。
    套路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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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澹台雁僵在当场,不知该不该放下胳膊。
    褚霖拿过一支箭递给她,见她眼神涣散,呆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阿雁,怎么了?
    怎么了?
    澹台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看向褚霖,对方脸上的表情和一刻之前没有任何差异,仿佛刚才的举动真是为了教她如何握弓。可结合起他从前的作为,澹台雁又觉得自己没有多想。
    澹台雁的动作就带了点躲避。但随后褚霖再没出格的举动,好像真是个好为人师的正人君子。他始终与澹台雁相隔一步,就连发现澹台雁手指被弓弦磨得通红、将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她时,也只是一递一收,连指尖都没碰上。
    褚霖示意她看准远处箭靶: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阿雁不要着急,先站稳,对准靶心,中不中是次要的,首先不要伤着自己。所谓射以观德,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急躁
    澹台雁心头乱糟糟的,听见他这么絮叨更是烦躁。她不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可也找不着机会朝褚霖发作。两人的关系就像一碗藕羹澹台雁最讨厌这东西,腻呼呼,黏糊糊,舀起一勺还连着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褚霖还在念叨:怒气开弓,息气放箭,这样就
    澹台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他的声音排除在外。她左手握着弓,右手微微松开又捏紧,无师自通地抓稳箭尾,突然心念一动睁开眼,眸光带着丝丝寒意,弯弓搭箭。
    唰
    箭矢稳稳地扎在箭靶上。
    好!孟海立刻鼓起掌,娘娘好箭法!
    我我射中了?澹台雁踮起脚,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确认,我中了,我中了!
    一旁的玉内官也连连称赞道:娘娘当真英姿勃发,臂力过人。
    第一回射箭就能中靶,澹台雁兴奋极了,立刻把刚才的烦恼扔到一边,拉着褚霖的袖子要他看。
    是,阿雁果然厉害。褚霖捧场地夸赞两句,这是五十步的箭靶,阿雁居然这样轻易就射中了。
    澹台雁昂起头,矜持地点点头。褚霖另外拿了张弓,随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先伸手拨了拨弓弦。
    秋猎祭典上的箭靶,会比这个更小一些。说着他搭弓射箭,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羽箭极迅速地扎进草靶,正中红心。边上招箭班伸着脖子望了一眼,举起小旗高呼道:中!
    原来这才是中了。澹台雁皱皱鼻子,孟海也尴尬地收回手,唯有玉内官装聋作哑,面不改色地又吹捧皇帝几句。
    是,陛下真厉害,陛下箭术天下第一,无人可匹敌。澹台雁腹诽:堂堂九尺男儿,和她一介小女子争什么长短?且她还是第一回射箭呢。
    给她露了一手之后,褚霖就把弓扔回给玉内官,还用帕子擦干净手,澹台雁撇撇嘴,懒得理他,跃跃欲试地又拈出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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