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野脸色一凛，当即就近用自己的身份卡刷了两支抑制剂，自己磕了一支，带着剩下的向信息素发散的方向疾奔而去。
    烧烤店前一片混乱，凳子桌子翻倒一地，七八个人站在街口，个个身体微弓，眼神狂热地扑向被包围在中间的两人，宛如见到鲜肉的兽类。
    顾星野认出了挡在同伴面前的人，是那个面皮红黑的Alpha学生，他手里拎了根铁棍，谁敢过来就照头一棍，但以一敌多终究体力不支，前胸后背不知早挨了多少下，硬是把身后发情昏迷的白星护得死死的。
    各个街巷有更多被Omega信息素吸引的Alpha朝这边涌来。
    他正欲上前，眼角余光却瞥到街角转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速度极快，可不就是他要去赔礼道歉的裴大教授？
    顾星野收回脚步，紧绷锋锐的气场一收，斜倚在街边的树干上看起戏来。
    只见裴时清像一只白鸟似的在人群中穿梭腾挪，手里不知拿了什么武器，几下就放倒了包围圈的Alpha，身形漂亮又干脆，倒是让顾星野眼前一亮。
    喂他喝下。裴时清环视四面八方闻香而来的Alpha，扔给钟霖一支淡蓝色的试剂，转身正欲报警，就见到顾星野靠在树干上，正好整以暇地朝他笑。
    裴时清咬牙：顾星野，你给我滚过来！
    哎，来了。顾星野几步走到他面前：你终于肯理我啦？
    裴教授，他喝不下。钟霖急得快哭出来。他怀里的白里脸色潮红，牙关紧咬，抑制剂怎么灌也灌不进去。
    拖住他们。裴时清丢下一句话便转身拨开钟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次性注射针，将试管里的液体抽出，缓缓注射进白里的血管中，仿佛笃定顾星野一定会替他拦住这些Alpha。
    看着越聚越多的Alpha，顾星野向来没什么负面情绪的眼中泛起浓重的讥嘲：一群被欲望驱使的野兽罢了，竟然还沾沾自喜以此为荣，这才过去多少年，不知道先辈们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后悔在签字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声音不大，正在注射试剂的裴时清却抬眼看了他一眼。
    顾星野并未察觉，随着话音落地以他为中心爆出极为强悍的精神力场，朝四面八方铺开，离得最近的几个Alpha噗通跪地，再无行动之力，较远的被这精神力一冲，汹涌叫嚣的欲望瞬间被骨子里的恐惧代替，四散奔逃开。
    不到十秒，场面被彻底控制，即便警察院来了只怕都要叹为观止。
    随着药剂注入，白星脸上的潮红褪去，呼吸逐渐平稳，裴时清拔出针头，还不忘用纸裹起来收回包里：带他回去吧，晚上可能会有抽搐、惊醒的情况，熬过去就没事了，以后人多的场合要注意。
    钟霖脸上挨了好几下，此时顾不得疼，连忙扶起虚弱的白星，心有余悸地道谢。
    喂，傻小子，只谢他，不谢我吗？顾星野睨他一眼，心想这学生可真够憨的。
    钟霖连忙对着他好几下鞠躬，被裴时清打断：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他看顾星野一眼，不情不愿地加上：和顾老师。
    顾星野扬了扬唇角，又飞快放下去，学着他有模有样地说：行了，快带他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
    等人走远，顾星野环顾一地躺得四仰八叉的人，感慨道：你们图兰星的卫星监测系统是不是断网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到现在居然一个武装力量都没到。
    裴时清跨过横倒在地上的身体，站在距离顾星野身后半步的地方，抬头看着挂在天边的人造月亮：断网好多年了，类似的事件每天都在图兰星各地发生，幸运的被制止了，不幸的
    他没再说下去，顾星野却明白这其中的未尽之意。
    两千多年前，人类生活的星球不堪重负，被迫前往太空寻找落脚处，最终来到图兰星，并将这个星球改造成了人类宜居的样子。
    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首次宇宙大移民，也意味着人类大星际时代的来临。
    但命运似乎并没有垂怜这个弱小的种族，移民到图兰星后人类的基因开始发生变化，新生儿中竟然不再诞生女婴，当时的人类政府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没有死于星际移民中的危险与未知，没有死于虎视眈眈的外星种族侵略，却因为不能繁衍而眼睁睁看着人类灭绝。
    他们想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阻止人口一天天地减少，直到某天一个叫悬镜的组织向政府递交了一份《人类基因改造计划书》，倡议政府开放基因研究与改造领域，人类已穷途末路，还有什么底线不能失去的？
    在巨大的争议声中，人类政府最终还是实行了这套方案，接受基因改造的男性分化出了三种性别：Alpha凭借天生的体力和精神力优势很快成为了领导者和支配者，Beta占比最多，大部分从事平庸的岗位，对信息素不敏感，Omega数量最少，体力最弱，无精神力，散发出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是致命吸引，但常常因无法自保而沦为生殖机器。
    基因改造后的人类几乎战无不胜，尤其以精神力见长的Alpha成为了人类政府星际战争中所向披靡的利刃，直到现在联盟已坐拥八大星系，外星种族要么弯腰臣服，要么被撵到了边缘星系苟延残喘。
    而这些Alpha们自然成了联盟中最有话语权的群体，他们身居高位，掌控、支配着整个帝国的中心，Beta以为他们效劳而感到光荣，稀少的Omega被圈养成为贵族的玩物。
    毕竟只要被标记，Omega的一生都离不开那个标记他的Alpha，而Alpha却可以同时标记多个Omega。
    AO之间的结合，从生理上就注定了不平等。
    月亮别上枝头，隔着永远散不尽的雾霾倔强地洒下光辉。顾星野似有所感，转身看他。
    裴时清不知何时已经摘下金丝眼镜，露出那双眼睛的真容，弧度圆而眼尾上翘，满天月光倒映进他的眼底，化成水波轻轻荡漾。
    比月色还要醉人。
    顾星野忍不住上前，不留神踢到了东西，他抬脚一看，是个空的试剂管，上面的标签还没撕下，写着：s级抑制剂（军控），Omega慎用。
    裴大教授，不解释解释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被唤回思绪的裴时清垂眸就看到顾星野手里拿着那个空试剂管，挑眉看着他笑。
    算了，他不该指望这家伙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
    裴时清面色一冷，抬脚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阅读愉快！
    第6章 不如卖身给你还债？
    哎，你等等我。我保证不问了哥，我叫你哥成吗，裴哥！顾星野几步追上去，拉住他手臂哄道。
    裴时清停下脚步，冷声：放开。
    顾星野连忙撒手，将贴着Omega慎用标签的空试剂管塞进他怀里：诺，还给你。这玩意儿军部一大堆，又不稀罕。
    整个图兰星都找不到一支s级的抑制剂，大概只有顾星野这样的天之骄子才会觉得不稀罕吧。
    裴时清面冷如霜，脚步却是放缓了。
    顾星野跟上来，一口一个裴哥地套近乎，叫得裴时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再叫一声你今晚就露宿街头。
    顾星野这才闭嘴走在他身边，一双纯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明明比他高半个头，裴时清却硬是生出了一种欺负人的错觉。
    见了鬼了，今天晚上怎么哪哪都不对劲。
    裴时清边刷终端边想。
    已经接近凌晨，小区门禁早已关闭，需要身份认证才能进去。
    安保室突然亮起灯光，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掺着一把苍老热情的嗓音：裴教授今晚又值班啊，比平常晚了快一个小时呢。您直接进去吧，门给您留着呢。
    裴时清一推，果然门是虚掩着的，他朝那人一颔首：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老头连忙摆手，看到旁边站着的顾星野笑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您带朋友来家里做客呢，真好。
    裴时清解释：只是同事。
    费尔，也就是那个老头乐呵呵的：同事，带回家的同事感情一定很好了。
    顾星野接道：就是，都说日久生情，裴教授都让我登堂入室了，还这么吝啬给我一个朋友的身份，真够伤人心的。
    说着他走到窗口，低声和费尔攀谈了几句，回来时脸上笑吟吟的。
    裴时清皱眉往回走：你和他聊什么。
    顾星野跟上去，凑在他身边小声说：当然是打探敌情。
    晚风微凉，身边人说话时的气息和着风尽数拂过他耳朵，裴时清脚步僵了僵，旋即更快朝前走去，将人甩开一段距离。
    你怎么又走那么快，等等我。
    *
    大教授，你能不能别冷着一张脸了，我快被你冻死了。顾星野跟在他身后，做了个双手抱臂的动作。
    裴时清摘下眼镜放在玄关处，余光瞥见顾星野从鞋柜上拿了拖鞋，很自然地递给他。
    他顿了顿，越过他从柜子里拿了另一双换上。
    顾星野眼角一弯，倒没继续纠缠，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客厅。
    裴时清拿了衣服去洗澡，顾星野则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耳力好，浴室里的哗哗水声几乎响在耳边，像带毛的小刷子不停挑逗着他的神经。
    GAME OVER！
    游戏失败的提示音响起，顾星野心烦意乱，索性关闭终端，盯着紧闭的浴室门陷入了沉思。
    大星际时代下，ABO在外形上有一定的区分，Alpha往往强壮精悍，如钟霖褚练佘之流，从外表就能看出；Beta毫无特征，容易被误认为A，也容易被误认为O，但因为自身不能散发信息素，对别人的信息素也不敏感，反而好区分；Omega通常比较娇弱，大部分都是从事文职或者后勤工作，因为数量稀少，基本都成为了Alpha争相追捧的对象，并且分化以后每半年都有一次不固定的结合热期，需要向政府申请特定的抑制剂，不可能瞒住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生活这么多年。
    裴时清身量高挑、气质沉静冷漠、作风强硬，衣服多以衬衫风衣为主，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个Alpha。
    况且，他闻得到他的信息素气味，虽然浅淡，但的确是Alpha典型的白兰地味道。
    难道真的是他闻错了？
    顾星野摩挲手指，似乎又回忆起了贴在指腹上的金属感。
    裴时清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某人盘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明而亮的灯光打在他俊挺的五官上，格外扎眼。
    裴时清移开视线，极轻微地叹了口气。
    你终于洗完了，过来坐。顾星野拍拍沙发，往旁边挪了挪，一脸等君宠幸的期待表情。
    有事？裴时清站在原地看他。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啦？顾星野笑弯了眼，见裴时清又有要走的意思连忙又说道：其实是想问你找点药吃。今天精神力用得有点过度，头疼。你也是Alpha，家里应该有常备的缓解剂吧。
    Alpha的精神力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短时间内过度抽取对身体有不可逆转的损害，更何况这人今天连着用了两次，且次次都是大场面。
    等着。裴时清走进卧室，拿了一盒药出来递给他，是市面上常见的Alpha精神力缓解剂。
    顾星野两口喝完，手里捏着空瓶子转来转去，突然开口问：听说这个牌子的缓解剂出了很多新口味，针对不同信息素味道的Alpha，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裴时清从他手里抢过空瓶扔进垃圾桶：喝药还要挑口味，你幼稚不幼稚？
    顾星野笑了，顺势拉着他在身边沙发上坐下：有得挑为什么不挑，你好无趣。
    裴时清一时不察，人已经跌坐到沙发上，与顾星野肩挨着肩。
    他腾地站起，冷白的脸上仿若打了霜：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做好房客的本分，不要多管闲事。
    顾星野往后一仰，靠坐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看他，语气幽怨：原来你只把我当房客啊。
    那表情和语气，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得自责。
    裴时清却不吃他这一套，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背影和紧闭的房门。
    一天连续两次大范围使用精神力，顾星野的确有些不舒服，是以当夜睡得很早，做了一整夜的梦。
    梦中他似乎被泡在一个巨大的容器里，容器里注满了溶液，那些粘稠的、难闻的液体淹没了他的口鼻，令他错觉自己似乎是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四周很黑、很安静，只能听到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某一刻灯光大亮。梦中的他低头一看，自己胸口赫然露着一个大洞，水蓝色的溶液汩汩穿透他的胸膛，他仿佛听见了水流冲刷过空洞的哗哗声。
    于是顾星野被吓醒了。
    他惊魂未定地按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做手术留下的疤，疤下传来急促的心脏跳动声，告诉他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
    活着才有查明一切的希望。
    顾星野动了动，一条毯子从身上滑落，被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在手中攥了攥。
    毛毯很新，上面还有折痕，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白桃香。
    顾星野望了眼仍旧紧闭的卧室房门，笑意一点点漾上眼底，他起身利落地折好毛毯，拿起在茶几上摆得端端正正的临时房卡出了门。
    *
    裴时清也没睡好，他做了一夜噩梦，早上起来时便有些神色恹恹，眼皮向下搭着，唇抿成锋利的一线，显得冷肃又薄情。
    也就顾星野心大，无视了他冷到快要掉冰碴子的气场，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体朝他打招呼：快去洗漱，等下该迟到了。
    你
    裴时清难得怔了怔，目光从他挽起的袖口落到穿着的围裙上，一时想不起该作什么表情。
    幸好顾星野没有跟他闲聊的兴致，说完这句话转身继续忙去了。
    裴时清抬起脚步往浴室走，经过厨房时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好像做了煎蛋。
    他紧绷的唇角松了松，旋即又抿起走进浴室。
    早餐是简单的火腿鸡蛋三明治，两人匆匆吃完，一同出了门。
    经过门卫时看到林恒正趴在窗口和费尔聊天，看见他们连忙招了招手。
    顾老师，裴教授，你们怎么在一块儿？也许是身边站着个顾星野，林恒居然都敢当面打听裴时清的八卦了。
    裴时清：作业做完了吗，怎么还没看到你提交？
    林恒顿时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顾星野看了冷脸的裴教授一眼，开始打圆场：好了，昨天我还看到A11计算机室门口挂着维修的牌子，那么大的数据量总不能让孩子手算吧，就宽限他几天。
    裴时清心想比这更复杂更庞大的数据他都手算过，这点公式算什么？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你的赔偿款打过来了吗，罪魁祸首还有资格替别人求情？
    顾星野故作为难：要钱是没有的，不如我卖身给你还债。
    又来了。
    裴时清深呼吸，不想跟这没脸没皮的家伙纠缠，抬步就走。
    顾星野要追，余光瞥到满脸写着震惊的林恒，伸手将他扒过来一起跟上去，边走边问道：你跟裴教授住一个小区多久了？他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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