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送过你回家。
    沈之悦想起来了，哦。
    她说：老板。
    也不知是哪个语调触怒到了沈之尧，他忽然有点生气，对，老板，行了吗？
    写你的作业去，管那么多闲事。
    沈之悦却没动。我看见了。
    沈之尧停下脚步，冷冷的回看着她。
    他从未告诉沈之悦自己的性向，事实上在遇到赵洐之前，他也没觉得自己喜欢男人。
    心里最羞耻的那一层被扒开，他忽然希望沈之悦此刻真的当一回哑巴，不要说话。
    所以呢？
    她的妹妹会怎样看待他？
    她的哥哥是个混迹金碧辉煌还喜欢男人的辍学混蛋，甚至于现在还和前客人外加现任老板纠缠不清。
    哪怕表现的再坚强，沈之尧也无法克制自卑。
    他怕被人看扁，更怕被自己的妹妹看扁。
    空气在两人之间竖起一层无形的墙，事实上这堵墙是沈之尧自己竖起的。
    僵持片刻，沈之悦终于开口。沈之尧的心紧吊着，生怕对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妹妹一向不善言辞，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锐利。
    他好吗？沈之悦问。
    沈之尧愣了一下。
    他撑起一身的刺准备扎人，对方却只是柔软的摸了摸。
    他....
    赵洐好吗？
    恐怕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沈之悦眼见沈之尧的表情在想到赵洐的那一刻忽然间柔和下来，镀上一层温柔的光，于是心里明白大半。
    她不在乎哥哥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她只是希望他能幸福。
    不是为了她的幸福而去幸福，而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去幸福。
    眼下知道沈之尧多半是真喜欢那位老板，于是沈之悦又进屋了。
    赵洐是赵炎生的哥哥。赵炎生是好人，所以赵洐一定也是好人。
    等式成立。
    沈之悦默默把自己贴在卧室墙上的那张写着资|本|主|义都是吸血鬼的字条取下来。
    不是吸血鬼，而是大馅饼。
    能让人幸福到眩晕的馅饼。
    妹妹走了，留沈之尧一个人在原地吹风。
    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就不再多问问了？
    他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懊悔自己方才的态度是不是有些伤人。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或许以后，他也可以试着多依赖信任一点别人，而不是像刺猬一样。
    周一的时候，沈之尧给赵洐递了一封辞职信。
    他再三考虑，决定采纳赵洐的建议，重新回到高中读书。
    已经辍学后复读的学生不能再进入普通班，只能进入复读班，眼下距离高考还有180天，对于沈之尧而言，时间算不上很宽松。
    文科类死记硬背的知识相对容易一些，沈之尧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记忆力。曾经的巅峰时期他的手机里有一百多位女客人，他能记得他们每一位的名字、生日和喜好，并且从来不会搞错。
    英语对于沈之尧来说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之前工作加班的时候就天天晚上被赵洐抓着背单词，看来是早有预谋。现如今回到学校重新学习并不觉得吃力，反而觉得很轻松。
    真正难的是理科。
    他离开学校一年多，什么算法公式全都给忘光了，需要从头细补。
    于是，开学第一周，沈之尧就被赵洐抓去进行特殊辅导了。
    对于晚间的特殊辅导，沈之尧心里紧张又刺激，隐隐还有些小期待。
    两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但当时只是有一点暧|昧滋生，并没有正式确认关系。而现在，他们正式确认了关系，再要在晚间独处，氛围恐怕又不一样了。
    地点还是赵洐的小公寓，电子锁的密码被改成了沈之尧的生日。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门.....
    呦，沈哥，你也在啊。赵炎生东倒西歪的坐在垫子上，嘴里还叼了一支笔。高二年级放学要更早一些，显然是已经到了很久了。
    赵洐穿着围裙正在给弟弟做饭，看见沈之尧来了，让他先坐下。
    饭马上好，你先进来，拖鞋还在原来的柜子里，找到吧？
    沈之尧脸上的笑容有一秒僵硬，找到。很快找到拖鞋换上。
    赵炎生幸灾乐祸的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单独相处了？
    沈之尧给了他一拳头，也不矫情，你也知道。
    赵炎生无奈摊手，我也不愿意来啊，是我哥非要我过来。他还从来没见过他哥这种上赶着给自己找电灯泡的人。
    赵洐端着盘子碗筷出来，使唤赵炎生去拿碗装饭，你还不愿意来，你不看看你数学这次考了几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沈之尧默默拿出自己的试卷，又瞥了眼赵炎生的试卷，于是深深松了口气，手也不捂着分数了。
    本以为自己一年没上学，成绩已经够差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在是佩服。
    沈哥你这是什么表情！赵炎生去扒拉沈之尧的试卷，看到和他差不多的红叉叉，不满道：我们这不是差不多嘛！
    赵洐拿筷子敲掉赵炎生的手，你沈哥一年没回学校，考的还比你高，赵炎生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试卷都收起来，现在先吃饭。
    于是两个孩子把试卷都收起来，乖巧的等着吃饭。
    赵洐忽然有一种自己是男妈妈的错觉，眼前这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其实是他的孩子。
    沈之尧默默干饭，手脚回暖，身上也慢慢热起来。
    他很喜欢赵家的家庭氛围，也喜欢赵洐和他弟弟赵炎生的相处方式，平等又温暖。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的父母没有选择自私的结束生命.....沈之尧及时叫停脑子里忽然冒出的危险想法。
    没有如果。
    那些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无论是妹妹，还是他自己。他们都会有更好的未来。
    吃完晚饭，赵洐看着沈之尧和赵炎生一起写作业。
    沈之尧忍不住感叹世事难料。
    以前的晚上，他总是陪在赵洐身边和他一起办公。现在的晚上，他被赵洐抓去和弟弟赵炎生一起辅导作业。
    或许是因为有对比的缘故，两人的学习劲头都很足，比起一个人学习的时候效率提高了不少。
    赵洐不愧是当年的理科双冠，高中的题目根本就难不倒他。他坐在那里，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个百事通，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难倒他的。
    沈之尧忍不住想，这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吗？也会有求而不得的愿望吗？
    一定没有的。
    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也舍不得为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告竭
    24.花孔雀
    重新上学后，沈之尧从打工人的身份转变为学生，赵洐也不再像当老板时那样剥削他，让他加班太晚。
    眼看着快十二点了，就让两个人把书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赵炎生坐上车抱怨了一句，怎么不干脆直接在家里学嘛....他说完后觉得不太好，又看着沈之尧补充了一句，沈哥也一起跟我们回去，反正妈妈那么喜欢你。
    赵母确实很喜欢沈之尧，只是双方毕竟还不够熟悉。再加上沈之尧和赵洐才刚刚在一起，如果频繁的打扰赵家家长，沈之尧心里也过意不去。
    赵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带沈之尧回家。怕小朋友心里别扭。
    就你会说话。
    你也不看看你在家能学进去几道题。
    一会要上厕所一会要喝水的，懒驴都没有你事多。
    赵炎生：....他哥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沈之尧偷偷捂着嘴笑，被赵炎生看见：沈哥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还嘲笑我。
    我没有。沈之尧赶紧放下手，以示清白。
    等把混世大魔王送回家门口，赵母和秦姨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秋凉刚过，渐渐入冬，晚上尤其风大，往车窗外吹一口气都能冒出阵阵白烟。
    弟弟背着小书包摇头晃脑的往母亲那儿跑，赵母手法娴熟的拖住对方的书包，也不知类似的动作曾经重复过多少遍。赵洐忍不住想起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母亲也总是这般等在门口，等他回家。
    他摇下车窗：妈，天冷了，下次不要在门口等着！
    赵母笑着点头，又往车窗里看：小尧呢？显然对于沈之尧重新上学的事是知情的。
    沈之尧不知道赵洐是怎么说服父母接受自己这个比他小十岁，身心发展都不够成熟的孩子的。
    甚至于他们还愿意资助他和妹妹重新上学。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善良的一家人吗？
    他从来不信神佛菩萨，可是在遇见赵洐后，却觉得他比菩萨还要灵验。
    好像他的所有苦难在遇见他后都戛然而止，他的所有愿望在遇见他后都有所依托。
    沈之尧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摇下车窗，对赵母挥手，阿姨！我在这里！
    赵母的眼睛亮了亮，也对他挥手。
    车子重新启动，窗户也被摇了上去。赵洐从后视镜里看了沈之尧一眼，才发现小孩的眼眶有点水光。
    被风吹着了？
    眼睛都湿了。
    沈之尧赶紧擦了一把，欲盖弥彰道：晚上确实有点冷。
    嗯。赵洐默默移开视线。
    其实他大概有点理解沈之尧的感受。
    父母离世对于孩子而言，无异于在心口掏了一个洞。那些爱一旦流逝，除非用爱重新填补，否则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
    他希望自己能给沈之尧多一点的爱，也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够让沈之尧多感受到一点爱。他希望他的小孩从今以后可以再也不要孤单了。
    车内的暖气烘得人脸热热的，脑子也有些晕。
    好不容易送走赵炎生这个混世魔王，两人总算有时间独处。赵洐把车子开得极慢。慢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晚上，一定会有人在后面按喇叭骂人的地步。
    他想着得和小孩聊点什么，于是主动问：今天学的东西都掌握了吗？
    沈之尧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还不忘拍拍马屁，你教的比我们老师好多了！毕竟是一对一私教，老师上课得管那么多学生，自然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抓后进生。这话倒也算不上恭维。
    赵洐故意板着脸，是吗？那看来我得去找找你们老师，问问他平时到底有没有好好上课？
    沈之尧正着急解释，看见赵洐脸上明摆的笑意，这才意识到这人又在逗他。
    你....
    我怎么？
    你又故意逗我。
    谁让小朋友好逗。
    赵洐干脆直接厚着脸皮承认，装也不装了，嗯。
    ....
    和新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沈之尧想起自己班里那些人情冷漠的同学，总觉得有些融不进去。但他不想让赵洐担心，于是说：都挺好的。
    现在距离高考还剩180天，大家都自己管自己的事，谁也顾不上谁。
    再加上沈之尧是临时转来的插班生，其他人早在他之前就已经各自有了朋友，也谈不上和他有多深的交流。
    那些只在小说和偶像剧中才会出现的挥洒汗水的青春校园，在快临近高考的时候是根本不存在的。
    在座的各位都只是冷漠无情的学习机器罢了。
    赵洐原本担心小朋友到了新班级会不会受欺负，看样子一切顺利，于是也安心下来。
    下次要不要把你妹妹也一块带上？
    带什么？
    带来一起学习。
    毕竟你每天回去也挺晚的，妹妹会担心吗？
    沈之尧的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让沈之悦一起来。
    他有些别扭的说：我以前也差不多这么晚回去。沈之悦会担心他吗？好像并不。从来不见她问过他一句。
    这个没有良心的小拖油瓶。
    赵洐又问：那我让赵炎生过来，你会不会不高兴？
    当然不会....这原本就是赵洐的家，更何况赵炎生又是他的弟弟。
    两个后进生在一起补课，进度差不多，都是从基础开始讲起。赵洐给他们其中一个讲课，另一个也能顺便听一听。
    但如果再带上沈之悦的话，其实是不太合适的。
    沈之悦的成绩一直很好，保持在班级前五，沈之尧担心自己和赵炎生的成绩会拖她后腿，影响到她的学习进度。
    到目前为止，妹妹依然是沈之尧生活的重心。供妹妹上一所好大学也依然他心底最大的愿望。
    他当然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取一所好大学。但他心底里更希望妹妹过得比自己好，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很显然，他没理解赵洐问这句话的意思。
    沈之尧的家到了，赵洐索性把车停到路边。
    我的意思是....他抓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有赵炎生在，你会不会觉得打扰到我们两人相处。
    啊....沈之尧的脸莫名有些烧，显然是想起了自己之前脑补的一大堆少儿不太宜的画面。
    他摇下一点车窗，让脑子被风吹得稍微清醒一些：我确实没想到会突然多一个赵炎生出来。
    但是我一点也不介意！与其说是不介意，倒不如有些庆幸。
    毕竟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容易擦枪走火....有赵炎生在，他心里也会少一些担心。
    赵洐微笑：那就好。
    不然我也怕自己控制不住。
    说完，他没给沈之尧反应的时间，猝不及防的低头，亲了下对方的额头，比如像这样。
    明明大脑被风吹得清醒无比，可心脏却好像不受控制一般砰砰砰跳个不停。沈之尧下意识伸手按了按自己躁动不安的胸口，忽然解开安全带，整个人扑倒在赵洐怀里。赵洐没想到小孩突然袭击，赶紧伸手拖住对方，顺便把插在车上的车钥匙给拔了下来，以免之后发生的事造成什么安全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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