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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霜尽杀——凡酒(15)

    霜明雪看着那两个杯子,心里重重一沉,从前设想过最糟糕的可能性浮上脑海。温离的声音温柔的好似耳语: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去吧。握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将人推起来。
    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霜明雪只得依言行事,短短一段路,走得无比缓慢,那侍从一步不落,影子般的跟在他身后。
    桑雩一见他来,立刻便站起身,态度神情都与方才判若两人。只是他的目光一看向霜明雪,便有如芒在背之感,不消说,定是被座上那位魔教教主盯住了。
    霜明雪拿起酒杯,递了一杯过去:灵机山上的事,多谢
    温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明雪,你手上那杯才是他的。
    霜明雪眼也不眨道:我忽然想喝酒了,换上一换,百里殿下应该不会同我计较。
    不行,酒是我的。桑雩本就怀疑酒里有毒,不过是仗着自己精通此道,才敢把心横下,此刻见霜明雪要喝,劈手便跟他抢。两人谁也不放手,争夺间,酒撒了一地。
    温离忽然嗤的一笑:一杯酒而已,哪里值得这样。命人将自己的酒壶拿去,给他们各斟一杯。
    霜明雪与桑雩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飞快饮罢,回到温离身边。
    温离一看见他回来,脸上笑意更深,抬手一拉,几乎把他整个人拽到自己怀里,霜明雪目光垂于桌上,只见上面摆着的金杯,已被他握得变了形。
    温离逗孩子般刮了下他的鼻尖:多大人了,还同客人争酒喝。
    霜明雪不习惯在人前如此亲密,不同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属下知错。
    然而才退开一分,就彻底被他拉到怀中,这下是挣也挣不开,躲也躲不掉。霜明雪心中难堪至极,只能死死咬住唇,不去看任何人。
    桑雩只看了一眼,便把头低下去。他当然知道以他二人的关系,便是再亲密十分也属正常,只是看着好友被人步步紧逼却又无从反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般憋屈。他心烦意乱,不消人劝,自己拾了酒壶自斟自酌起来。
    灵机山上他说自己酒量极浅乃是一句大实话,不过七八杯下肚,便觉头晕得厉害,此时温离在上面说了句什么,他已听之不真,只当又是劝饮之词,胡乱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一杯下肚,彻底醉趴在小案上。
    温离不太敢信:当真几杯就醉了?叫来侍从查验一番,果然已昏睡过去。温离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一时间,水榭中只余他们三人。
    霜明雪道:天色已晚,百里殿下既然已经睡下,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温离脚下歪七扭八躺着四五个空酒壶,但他酒量甚豪,说起话来不见并无甚醉意:急什么,他醉他的,我们喝我们的。拍了拍大腿,示意他坐上来。
    霜明雪有些为难地看看桑雩的方向。温离全然不理,他不肯依言行事,自己便主动将人抱过来。桑雩虽然已经醉晕过去,但终归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霜明雪身体僵得厉害,咬紧的嘴唇已尝到一丝腥甜。
    温离手指抚上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咬下去,笑着问:这地方我们来了这么多次,怎么还这么紧张?
    霜明雪眼睛微微睁大,已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记得么?上一次是七夕那天,你就躺在我们坐着的这张小塌上,脚上戴了两枚金铃铛,我握着你的小腿,轻轻一摇,那声音跟你叫的一样好听。
    霜明雪猛然起身,温离像是早已猜到他的反应,不等他彻底站起来,便一把将人推到小榻上。霜明雪后脑磕到床板,疼得两眼一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离透着狠意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你跑什么,说说都不能说了?抬手便将他腰带扯下来,口中道:那天一开始,你也跟现在一样挣扎的厉害,后来给你喝了酒,你就听话了,还记得那种酒的味道么?要不要再赏你一杯?
    霜明雪胸口剧烈起伏,抵死挡着他的肩膀,用了全部毅力,才没让声音听起来太过抗拒:别在这里。
    温离轻笑一声,眼睛里却无什么笑意:是不能在这里,还是不能在他面前?
    就在他们说话时,桑雩忽然发出梦呓般的嘟囔声:小哥哥
    霜明雪心里一惊,下意识扭头望去。温离比他动作更快,抓住他两只手按向头顶,而后狠狠亲了下去。唇齿交缠的瞬间,温离闷哼一声,从他身上退开时,先唾了一口血。
    你敢咬我?你信不信我
    眼前的情景令他的话生生哑在嗓子里霜明雪胸前还未康复的伤口因急怒重新裂开,鲜血不住往外涌
    温离立刻松开按着他的手,转而按向伤口,此时他脸上已没了先前的从容,嘶声对门外侍卫吼道:让毕方过来!
    霜明雪死死裹紧身上衣服,从牙根里挤出几个字:我要回去
    温离再无半点犹豫,立刻用披风把他裹住,足下如飞,将人带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醋梨日常】
    宝贝,你朋友来了,去跟他打个招呼。
    霜明雪点头。
    温离:好了,打过了,走吧。
    霜明雪:
    第16章 惊魂 听闻西域有一种奇药,可令男人产子。
    霜明雪的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是怒急攻心,硬生生气出来的毛病。他自到了教中,一年总也要病上七八回,性子最倔的时候,一个月里足有二十天都在床上躺着,每到这种关口,教主便会抑着点脾气,这次也不例外。
    毕方给他重新换了药,嘱咐接下来几日务必静养,可床上床下两个人一个也不应声,一看便知是在怄气,只得收拾好东西自己离开。
    温离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霜明雪蜷身侧卧,好似已经睡着了。
    许久,温离开了口,似在压抑着什么:从前我们在一起时,也不是没被人撞见过,他都已醉了,为何在他面前就不行?
    久久不闻回音,温离冷道:我在同你说话。
    霜明雪睁开眼睛,声音嘶哑道:他是我的朋友。顿了顿:我知自己身份卑微,教主若想折辱取乐,关上门随你高兴便是,何必非要将我仅存的脸面撕下来踩。
    温离眼中满是难言滋味,失笑般道:同我在一起,就只是折辱么?
    霜明雪闭上眼睛,不再回答。
    又过了许久,耳边听得门吱呀一阖,乃是温离摔门而去。
    游向之已在门外徘徊许久,见了温离,立刻迎上前去:听说霜堂主回来了?
    温离心情极差,面对他更没什么好脸色:武林盟诸事一了,游长老还有何见教?
    游向之大约也想起了密室里的事,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是为这个来的。目光越过他肩膀,朝他身后望去:霜堂主在房里么?我进去看看他。
    温离冷道:他病了,正在休息。
    游向之上前一步,脱口便问:病了?什么病,严重么?
    语气之急切,神情之担忧,全然不像他会有的。思及霜明雪自作主张前往武林盟当日,游向之维护有之,震惊有之,但似乎没有什么庆幸的模样。
    温离心中起疑,不动声色道:风寒,静养几日便好。不过,游长老不是不喜欢他么?为何忽然关心起他来了?
    游向之讪讪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一个后生小辈,我还能同他置气不成。见温离还要再问,匆匆道:他既然不舒服,老夫改日再来好了。
    不等他点头,抬脚便走了个没影。俞青子与他擦肩而过,叫了两声都没把人喊住,冲温离奇怪道:游长老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
    温离朝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微沉:不知道。俞长老也是来找本座的?
    俞青子似不经意般朝他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霜堂主回来了?
    温离漠然道:怎么?你也是来关心他的?
    俞青子轻咳一声:都是教中兄弟,自然要关心的。他压低了声音:霜堂主走这一遭辛苦,不知另一份藏剑地图有没有找回来?
    温离怔了怔,霜明雪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可他居然彻彻底底忘了这件要事。这般疏忽大意,那是从未有过的。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可两人才闹过一场,此时回去,多少有些问不出口。
    俞青子看他神情不对,声音微抬:没找到?
    温离回头的动作晚了一秒,没看见他毒蛇般幽寒的眼神:此乃不宣人口之机密,本座自有计较。武林盟代盟主岳其诤受了伤,群龙无首,一时不会再生事端,俞长老不必心急。
    俞青子还要再问,但温离已不耐烦摆了摆手,只得恨恨朝房中一撇,拱手退下。
    霜明雪在房中养了五天,期间温离一次也没来过,从前两人再如何争吵冷战,他至多是在上床办事儿时更狠些,似这般不闻不问,那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不知桑雩现在情形如何,有心打探,可一出房门就被人劝了回去,就连每日过来换药的,也变成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生面孔。
    霜明雪知道温离此番发作全是因为桑雩,但刚下山就把人请来已是没想到的事,更勿论见面之后的种种反应。思及此,不禁更担心桑雩的安危,这晚星月无光,夜色黯淡,霜明雪寻了个交接的空档,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估摸着桑雩仍被安置在水榭之中,到了湖边一看,先前用来渡水的浮桥果然已被人撤走,只在岸边泊了一艘小船,想来是作每日送饭之用。
    白茫茫雾色之中,那座华美水榭屹如孤岛,楼阁烛光随风摇曳,乃是这片静无人声的天地里唯一一点亮光。霜明雪不再犹豫,跳上小船,朝湖中心划去。
    水榭里只得桑雩一人。那日酒宴过后,温离派人传话,留他在教中多住些时日,但撤了浮桥独居此处,无异于坐牢般。他性子活泼,生平最怕管束,若不是为了霜明雪,被困在这里的第一天便会想法子离开。
    夜色虽深,他仍睡不着,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边,时不时捏一点碎馒头逗鱼玩。远远看见一叶小船驶近,待看清船上之人,立刻欢喜地跳起来:小哥哥!
    霜明雪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飞快泊好船,与他一并进了水榭。
    一关上门,霜明雪立刻道:你这几日如何?温离有没有寻你麻烦?
    桑雩摇摇头,朝桌上一点: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就是不许我见人,我那些手下也不知被安置到哪去了。你怎么样?那天我见他脸色有点难看。
    提起那日,霜明雪有点不自然:我没事,不过温离近日喜怒无常,连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你不能留在这里了,我怕万一哪里惹到他,他会对你不利。
    桑雩怔道:你要我走?那之前说好的事怎么办?
    霜明雪思忖道:交代过的人派出去了?见对方点头,心下稍安:别的你不用管了,且出去寻他,等拿到东西再说。朝窗外看了一眼:子夜一过便是初十,温离每个月都会去闭关三日,明早你设法弄晕送饭的人,穿上他的衣服,去后山等我,我送你离开。
    桑雩急道: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他若发现你放跑了我,肯定会大发雷霆。
    左右不过一顿打骂。霜明雪安慰道:你放心,温离不会杀我。
    桑雩仍旧不放心:可万一他气急了
    霜明雪道:从前我躲他,是因为想不到办法,如今既有对策,哪怕只有丝毫胜算,我都不会退让半分。
    灯光之下,他的神情异常坚定,字字句句好似从胸口剖出来。桑雩心知劝也无用,只得低下头,不再言语。
    却听霜明雪又道:那枚圣火令可还带在身上?
    桑雩从怀中取出令牌,递到他面前,霜明雪翻覆看了一遍,轻轻啧了一声。桑雩道:怎么?这东西是假的?
    霜明雪道:是真的。又看了一眼,自语般道:他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你。
    桑雩自幼千娇万宠,从不晓得东西珍贵,闻言呆呆道:要是用的到,你只管拿去。
    霜明雪道:不必了,我用不着,他既然送给你了,就是你的,这东西千金不易,你且收好。
    桑雩点点头,将令牌收入怀中。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霜明雪起身告辞,临走前,似不经意般道:那天你真醉了?
    桑雩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常喝你们中原的酒才会醉的,若有机会,你随我回苗疆,我请你喝我们的酒,让你看看什么叫千杯不醉。
    霜明雪笑了笑:好。
    湖心风大,他匆忙出门,不及添衣,回去时已有些冷意,待翻窗而入,看清床边坐着的人时,心中一颤,刹那间遍体生寒。
    温离的声音十分平静:你去哪了?
    霜明雪脑海中涌出无数借口,然而话到嘴边,还是老老实实吐露实情:去找桑雩。
    温离也不是要生气的样子:看见他还活着,放心了?
    最难启齿的话已经说出了口,霜明雪索性直言:教主打算什么时候放他走?
    温离道:他是你的朋友,我留他多陪你几天,你不愿意?
    霜明雪默了一默:我只是怕他出门太久,苗王会担心。
    黑暗之中,只听温离轻笑一声:怕什么,你若喜欢他,只管留他便是,普天之下,没有为了你不能得罪的人。
    他语气平常,只如在闲聊一般,但话语中隐隐含着威胁之意。霜明雪早知他不会轻易松口,还待思索怎么让他放人,只听温离又道:过来。
    他稍一犹豫,便迈步朝床边走了过去。
    床帐边静谧无声,温离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瞬,而后抱住了他。几日来思之如狂的煎熬忍耐,都在这轻轻一抱中瓦解。霜明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身体一僵,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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