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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敌国太子后我怀崽了——菠萝炖蛋(40)

    究竟是那本该被拔掉了爪牙的福南音在漠北藏匿了什么强大的势力,还是中原太子已经偷偷将手伸向了众人本以为安全的王城之中?
    不论是哪一种,对于早已与临淄王达成共识的漠北众人来说,都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此时正是漠北春来回暖的前夕,夜里刚下了一场夹着雪的冷雨,小窗外投进来的微弱光线显然不足以驱散眼前的湿冷。
    刘医工和宗谈都没想到漠北王会将国师关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王宫中的地牢,除了石壁上造出来的一个半头大的通风口外,几乎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似乎是因为冷,福南音在石榻上蜷着身子,身上盖了两身棉袍,依旧睡得不太安稳。
    相比较于他,其余两个人显然更惨一些,蜷缩在角落里,几乎是一夜未睡。
    刘医工没想到自己在太医署任职了几十年都平安顺遂,临到告老前徒生这般多的波折,从中原大明宫中的天牢里被放出来没几日,又陪着国师坐进了漠北的地牢。头顶一束曦光洒下来,宗谈看到他灰白沧桑的脸上透着几分绝望的恍惚。
    似乎是注意到了旁边人的目光,刘医工不由转了头过去,两人便默默对视了一眼。
    有时候一些情绪的到位,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刘医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人说点他腹中酝酿了一整晚的苦水。可惜有时候一些情绪的消散,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理由宗谈是漠北人,语言不通。
    下一秒,刘医工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面上的神情更加绝望灰败了。
    我能听懂。
    刘医工一愣,木木地睁开了眼。
    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
    刘医工忽然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宗谈。
    所以您刚才是想说什么?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那满腹的苦水算是有了归处,刘医工欣慰地握着宗谈的手,但仍是顾忌着福南音,一番话说得极其低声克制。
    昨夜我在国师头上摸了一把,又发热了,孕期的人身子娇贵,哪能吃这种苦!
    宗谈静静听着,眼神便望着那个唯一亮着的通风口。
    本以为国师在漠北家大业大,无论如何也得比在长安当质子的时候过得舒坦,谁知竟被关到这种地方来了!
    声音不大,絮絮地又说了很久,一夜未眠的宗谈的目光渐渐涣散。
    别说是质子府了,就算是长安的天牢,也没有这般阴冷难忍的!好歹是一朝国师,漠北王怎么能
    没什么奇怪的。
    福南音不知道是何时醒的,说话时声音带了些哑意。他盘坐在石榻上,将棉袍和狐裘一齐披着,面色在冷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刘医工的话突然止住,以为是自己将睡梦中的福南音吵醒了,正要告罪,便听他有些干涩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漠北对待中原人的态度一向如此,能杀则杀,能辱则辱,绝不留情。
    刘医工有些困惑。虽然他是个中原的医工,宗谈也姑且是中原太子的人,可就算迁怒也不该算到漠北国师的头上。
    可您
    更何况我对于漠北王来说不但是个汉人,还有可能是漠北的叛徒
    四下静了静。
    刘医工愣住了,半晌没有找到自己在那段话中迷失的思绪。
    您说自己是汉人?
    福南音看向他,恍然:我以为圣人都告诉你了。话音一顿,他又道:不过此事除了你们和漠北王知道外,倒也算是个秘密。
    刘医工心中已是惊骇不已。他不知道国师话中这个你们都包括了谁,可单是圣人知道便已经叫他有些恍惚了。
    宁驸马
    他脑中再次出现了这个名字,可就是一瞬,刘医工浑身忽然一个激灵。
    他抬起头,目光中难得透出几分惊疑几分睿智。
    国师可认识一个叫宁胥的人?
    福南音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便将头靠在潮湿的石壁上。他的目光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什么波动,只是低声重复了这两个字。
    宁胥
    刘医工的心都提了起来。
    若真是如他猜测的那般,想来圣人也会欣慰的吧
    没听过,不过是个好名字。
    刘医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到福南音的回答,整个人愣了一下,却尤是不信,挣扎问道:
    那国师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身份?
    这一句话问完,他半晌没有听到福南音的回答。
    石壁上蓄了昨夜的雨水,滴答滴答流下来,有些不慎落入福南音的衣襟中,冰凉刺骨,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眉头也不皱一下。
    刘医工是不是想暗示我
    他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可里面藏匿的滔天情绪身边两个人却半分也没察觉出来。
    那位因红杏出墙而被中原皇室处死的秦国公主驸马便是我的父亲,而他机缘巧合活了下来,逃到漠北生下了我。
    福南音抬起头,嘴角扬着,却让刘医工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寒意来。
    所以我不但父不详,被中原皇室驱逐后还做了敌国皇帝的
    他最后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笑了一声,说了句荒唐。
    中原皇帝态度的反常,刘医工那日在国师府中讲出的旧事,被漠北王刻意隐瞒的身世,还有今日这模棱两可却又极具指向性的两个问题,福南音就算是再迟钝之人也该猜到了。
    况且他一向敏锐。
    地牢中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刘医工感觉到国师对这段身世的排斥,在大明宫中多年的生存法则教会了他不要好奇不该好奇之事,所以在福南音变相的否认中,他便再次开始感叹起来。
    没想到原本以为此处只有自己一个孤独的中原人,就在半炷香时辰里,竟变成了一屋子中原人,当真是可歌可叹
    而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他撑着身子艰难爬起来,走到福南音身边又给他把了个脉,摸了摸额间的温度。
    摇了摇头,刚轻松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不太好
    烧没退。福南音近来忧思过多,身体实在亏空不少,昨夜被漠北王一激,又在这种寒气重的地方睡了一夜,怕是给所有的痼疾症结撕开了口子,要一起发作出来了。
    国师还是尽早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要不然
    呵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刘医工的话。
    随后一阵更刺耳的声音响起,身后地牢的铁门被打开。想来是直接从朝会处过来的,右相身上暗紫色的朝服未换,可身上干松鲜亮得与此处环境十分格格不入。
    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昨日在贵府上本相可不曾想到还能看到今天这一幕。
    许是得了指示,右相身后看守地牢的禁卫殷勤地为人搬上一把椅子来,而后又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国师想要出去?
    他看着一身狼狈的福南音,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被锁在牢中,无助等死的自己。那时手握权柄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便是用着一种对蝼蚁一般轻蔑的眼神望着他,看他小心匍匐在地上,低声下气求人给自己一条活路
    甚至此刻的福南音仍是这般平静地望着他。
    右相心中似乎在打什么有趣的主意。
    福南音道。
    右相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厉色,心中那股阴暗的情绪如鬼魅一般爬了出来。他慢慢坐在了那把椅子上,打量着福南音那张苍白的脸,因缺水而有几分干裂的嘴唇,以及几乎很难看出来的、被压抑得很好的因冷意激起的轻微战栗。
    是有用的建议。
    他森森笑出声,还记得从前吗?国师想要离开这座地牢跪下来,好好求求本相,便放你出去
    第52章
    在众人压抑的缄默时,地牢中忽然传出一声短促的笑。
    原来右相一直记仇。
    福南音侧着头,有几滴水顺着他的额间流了下来。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呵成雾团,让那张带着几分病倦的面孔短暂的模糊起来。
    右相看着他,明明已经是如此狼狈的模样,眼中却看不出半分慌乱。
    他知道,能将国师那个自古毫无实权的闲职从冷板凳做成人人畏惧的权臣之人,不论是手段还是心智绝非常人可比,连右相自己这些年也实实在在地领教过了。可此时他看着福南音,那双被长袖遮住的手紧了紧,心中仍是忍不住生出些怨怒的恶气来。
    角落里那个身形熟悉的仆从先是朝着右相那边警惕地看了一眼,又低声对福南音说了几句话,见后者安抚地摇了摇头,这才略有不甘地扶着人站起来。福南音的动作有些踉跄,显然正如那个中原大夫所说,在这地牢里病得不轻。
    他微微蹙起眉,眼神从福南音的身上短暂移开,又扫过了宗谈
    果然不是昨日那人。
    王城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竟真将人掉了包
    他想着,心便猛地沉了下来,没防福南音从石榻上下来,走到了他跟前,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神色。
    右相心一窒。
    从前福南音站着,他跪在人脚下。如今福南音依然未发一言站在他面前,他坐着,竟仍显得气势矮了一头。
    国师这是想通了,要求人了?
    因为方才的心思,右相眼中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惊疑。只是咫尺之间,他又忽然想起了曾经还是左相掌权之时,福南音不也是居人之下,低头弯腰任人搓揉?本就没有杆铁脊梁,凭何就要在他面前装清高?
    福南音看着右相面色的变化,目光落在他最后那略显得意的嘴角上。
    右相伸出手,朝地上指了指,带了几分挑衅地看着福南音。
    毕竟国师曾经也在这地牢中做过不少善事,即便是报答,本相也舍不得看恩人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
    宗谈一直在福南音的身后,虎视眈眈地望着右相。太子给他下的命令是保护福南音的安危如今看着人身陷囹圄已经算是天大的失职,此时就绝不能再让他受一个漠北狗贼的折辱他从前没有与福南音接触过,不知道他一向的行事风格,心中戒备着,攥紧的拳头中甚至生出层冷汗来。
    右相的人都候在门外,若是打起来,他有胜算。
    福南音又向右相跟前走了半步,停下来,端详着他那只指地的手。
    真的吗?我不信。
    福南音说着,眉峰便扬了起来。
    他倾身靠向右相,近距离望着那双带了些意外和惊疑的眼睛,道:
    方才坐得太远,怕说话右相听不清楚。
    右相面色一变,脱口便问:国师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些心照不宣的话。他一笑,看着面色沉沉的人:右相心中清楚,大王分给你那些残羹剩饭的权力,在这地牢中根本做不了主,我也不会受你折辱摆布,可你还是来了。
    即便是事实,右相听后眼神仍是明显地冷了下去。这段话在他耳中不亚于是极大的嘲讽,福南音如今的确是今非昔比,甚至成了阶下之囚,旁人都以为他右相替代了昔日国师的位置成了漠北王的心腹重臣;看似风光无两,可有了眼前这位叫漠北大权旁落的前车之鉴,大王自然不可能再将权力分出去一星半点。
    他这个右相,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罢了。
    不但谈不上放人之权,甚至他此时来地牢探视福南音之事也已传到了大王耳中,想来请他面圣的内侍此时已经候在牢门外了。
    看右相终于收起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福南音也敛了脸上笑意。他缓缓站直了身子,背过身望着那道光口。已经巳时了,铺进来的日光终于将地牢照得亮了几分。
    右相也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半晌没说话。
    福南音等得有些疲倦了,便索性开口:既然杀不了也救不了,右相最好还是离远一点。你之前至少忠心对我,到时清算起来,我不想手段太难看。
    右相此次本有心试探,却被他这句话震了一下,那些曾经在福南音手下时见过的场面早已深入骨髓,此时不受控制地再度被回忆起来,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不是没有想过,福南音有本事将左相和祖开将军多年的势力一朝拔起,自然不只是靠着朝野那些明面上的盘根错节。
    只是漠北王几个月中明明已经将王城所有可疑的角落翻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曾经与国师府有过一丝半毫关系之人皆被严刑审问,更没有放过一个活口,自问不该有任何遗漏。
    而福南音回到王城这几日,也的确没有跟任何势力接触过。
    若是这般,他依旧隐藏了部分势力
    忽然之间,他又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城楼时朦胧飘入脑中那个骇人的念头若是福南音从头到尾的计划,都不是保下漠北,而是毁了漠北呢?
    半晌,右相终于动了动嘴。
    国师的意图,大王当真知道吗?
    将朝中重臣一一斩杀,独揽大权,再联合中原太子,内耗外战,彻底拖垮漠北。
    福南音侧过身,只给了右相一道似有似无的余光。只是被窗口的光线一映,右相分明看清了他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此时此刻,着实叫人毛骨悚然。
    右相的确是个聪明人,只是有时候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我从未想着要布什么局,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就如你看到的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他的话很明白
    左相和祖开等人派了杀手想要他的命,那么自然要做好东窗事发后被赶尽杀绝的准备,这本就是漠北人一向的行事方式,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只看谁棋高一着。至于阴差阳错逃亡长安时遇到了化名裴天人的中原太子,又被察觉到什么的漠北王以此作为议和的筹码,皆不过是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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