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敌国太子后我怀崽了——菠萝炖蛋(12)
就在得知宋将军计划后的五六个时辰里,尧光为福南音屋中的香炉里点了好几片安神香,却始终没能让人安下神来。
福南音作为漠北送来的质子,按照圣人和百官的意思,是不该踏出这座府邸的。
府上的仆从都是柯顺哲等对东宫虎视眈眈之人塞进来的,若叫这些人出府向李裴透露风声,无异于自投罗网。
尧光身为暗卫本该能悄无声息地出去,可惜这府上天罗地网都是为这些轻功极佳之人准备的,一旦他动作被发现了,金吾卫立刻便会立刻明白自己与昨夜之事脱不了干系。再此关头,他决不可招惹任何叫人抓得住把柄的是非。
偏偏如今最大的是非便是李裴。
主人,还是让属下去试试,万一成功了尧光看见桌下被丢弃的无数张废宣纸,叹了口气,忍不住宽慰着。
福南音笔头原本刚沾足了墨汁,闻言手一顿,一个墨点便在他手下的宣纸上晕开来,一幅花鸟图便再次给毁了。
他有些烦躁地呵笑了声,伸手再次将这张宣纸揉搓后丢到地上,也不抬头,
若是失败了呢?
如今是进退维谷,要么被人发现李裴夜探质子府,在朝中掀起风雨;要么便叫人知道他漠北国师暗中勾结贼人,那么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大了。
尧光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风险,可他没有福南音那般谨慎又瞻前顾后的性子,只想着若是他这次出的去,既不让金吾卫发现,又能提前知会东宫,便能给主人和太子免除一道祸事。
可惜正当他打算再劝福南音几句时,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踮着脚走路的脚步声,鬼鬼祟祟的。
尧光是练家子耳力极好,于是立刻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说,福南音也不催,重新拿起笔开始勾勒新画。
门口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人再说话,登时便明白是自己行迹被发现了,有些讪讪地扣了扣门,唤了声国师
给她开门。
听出是赵顺才送来那名舞姬崔旖儿的声音,福南音嘴角一勾。他那日将人挑了留下,便知道赵顺才和柯顺哲定然会动心思;偏他又将人晾了好几日,想来这几个人都要坐不住了。
果然,崔旖儿进来后,不由朝着屋中四周瞧了瞧。先看见了那些贵重摆置,又发现福南音脚边凌乱散着不少废纸团。待都观察完了,这才又刻意地露出了几分怯意惶恐,
奴家方才路过的时候不慎听到了国师与旁人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朝着福南音的方向瞧了眼,国师是不是生气了?
一旁的尧光原本很是戒备她,可见了她这副弱柳扶风又佯装娇弱可怜的模样,忽然心中便动摇了几分;又发觉中原人的美人计倒是厉害,这位舞姬不论是身段还是脸蛋都生得极好,若非国师如今情况有些特殊,他当真担心国师会沉迷其中。
福南音抬头瞧了她一眼,虽不是第一次见,眼中仍是露出了一抹惊艳,遂道:
你既然是无心,我自然不会计较。
以为国师是要将人拉进来审问的尧光:?
福南音的雀眼带笑,他生得本就是一副昳丽模样,如今这般望着她,崔旖儿不由心中荡漾了几分,面上更是一喜。
松了口气,又听国师问:
只是你听到什么了?
崔旖儿正想找个由头将话往方才之事上引,她远远听到福南音与他的护卫说什么出府成不成功,下意识便觉得此事定然有蹊跷,正想探听一二好禀报给她的主人柯侍郎。
谁知福南音二人在她靠近后偏又不肯说了。
国师是打算出府?她试探着问道,奴家方才听见您的侍卫想要出门,却被您拦下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叫她听见了。
尧光心中一凛,目光下意识便向福南音看去,等待着后者的裁决。
却见福南音无所谓般笑了笑,倒是听的不差。
手上的笔随意丢入了笔洗之中,他并没有看崔旖儿,而是低着头仔细端详自己只勾了竟寥寥几笔的画。
尧光的心提了起来他作为国师明面上的护卫,这扇质子府的大门,他亦是没资格走的。可崔旖儿却听到了他想出门。
金吾卫今日正忙,本想叫尧光出去替我买些东西,可左思右想仍是不合规矩。
见国师一面胡扯,一面信手将那张连雏形都没画成的纸再次丢弃,尧光的心放了回去。
崔旖儿不由问,话中竟带了些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殷勤:国师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金武居的纸墨。福南音话中没有半分犹豫,此时正抬头,我作画向来只用金武居的纸墨,若是没有,我便会很不开心。
他招了招手叫她走到自己桌案前,一脸笑意温和,像是在看一个正一步步迈入陷阱中的漂亮猎物,
天快黑了你可愿意代劳?
彼时李裴对质子府之事尚一无所知。
他今夜十分讲究地为自己的衣裳里里外外熏上了不浓不淡的檀香后,望一眼流得极慢的更漏,再看上一页书时便有几分心不在焉。
离丑时还有三个时辰。
也不知道福南音此时在做什么
殿下。
他正出神,没留意屋门被下人轻轻打开,又有人低声唤了他。东宫的下人不会如此没规矩,不经传召便私自进入他的寝处。
李裴察觉出什么,忍下呵斥的话,回神望向门口处,果然见到了大明宫中内侍打扮的人垂首立在一旁,等候着他的反应。
何事?
那小内监一拜,回道:圣人传召,请太子殿下即刻入宫。
大明宫。
烛光跳动,映在圣人那张日渐苍老的脸上。他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旁边的奏章已经半个时辰没有再动过了。
昨夜有人夜闯质子府之事,金吾卫的宋将军已经禀报给他了,还又带走了一支左金吾卫本该用以巡防的人手,便是要捉住那个神秘贼人。
他也准了。
可冥冥之中他便有一种感觉,此事与李裴有关。
福南音的人白日可有出府?
此时圣人声音暮沉沉,似乎带了些疲累。他抬了抬手,叫人将龙案上的奏折一本本归拢起来放在案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回大家,国师和他的护卫都不曾出门,倒是未时三刻的时候,柯侍郎送去的那位舞姬匆匆出了府,小半个时辰才回。
质子府中谁送了什么人,谁去看过福南音又对他说了什么,这位执掌权柄十几年的皇帝自然是了如指掌。
他一切都知道,却只是这般静静看着,不鼓励,却也从未阻挠。
漠北这位国师
圣人声音一沉,身边的冯内侍便以为他要发怒,正要跪,却又听人忽然笑了。
不愧是杀了漠北十余臣将之人,心思真是又邪又妙。
柯顺哲留了人在他身边探虚实,他便顺水推舟拿人出来障眼挡箭。
若是今夜无人出现在质子府,那么柯顺哲手下之人通风报信的嫌疑怕是极难洗掉了。
可他怎么就不怕,万一李裴当真去了呢?
圣人面上带了一丝冷意,太子的辇到何处了?
正问着,殿外便传来内监太子至的喊声。
李裴今日面圣穿得随意,并不是符合礼制的太子朝服。
圣人不爱点香,金殿中气味原本寡淡,于是他便轻易闻出了李裴身上那阵似有似无的檀香味。
不知圣人夜里传唤是为何事?
李裴拜过礼,开门见山问道。
圣人眼神朝他看了半晌,最后伸手指了指案头那一叠奏折,朕今日累了,劳烦太子帮朕批批折子。
说罢,便端起桌上已经不热了的茶喝上了一口。
圣人叫太子代披奏折这种事五六年前也曾发生过,李裴本该熟门熟路,可如今多年已过物是人非,他再望向那叠奏折,面上却不由冷笑了一声。
都是弹劾我的?倒真是不少。
圣人端茶的手一顿,没说话。
自然不是。
临淄王封地大旱,请求朝廷拨发赈灾粮款
那些弹劾李裴的折子早在过了议事堂的手后,便被圣人看也未看一眼地焚了,五年来那纸灰都能装满整整一马车。
如此,两个时辰过去。
李裴朱笔落得越发潦草,在批完最后一本时,终于耐不住了。
圣人慢慢查阅,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就告退了。
马上便要到丑时了。
圣人年纪不再鼎盛,面上也露出了困乏之色,冯内侍方才给他披上了一层毯子,如今正为他按着太阳穴。
圣人忽然睁开了眼,
莫急,还有一摞昨日的折子,太子既然来了,也一并批了吧。
李裴气笑了,反而问道:圣人不会是还要留臣宿吧?
不然是要看你再夜探质子府,成为整个长安的笑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剧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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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李裴并不介意忤逆天子,可这一次,他的脚却顿住了。
他没有动,那股执意要在丑时前离宫的劲头像是忽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下去。李裴抿着嘴,望向龙案处的目光带了些晦暗不明,半晌,他忽然笑道:
既然您都知道了,臣今日出不出现在质子府门口又有什么关系?
圣人心中一堵,将身上披着的毯子扯了下来,坐起身道:你以为在这皇城中要防的是谁?是朕吗?
李裴讽刺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对母亲和舅族之事始终难以释怀,兴许因他从小见的是父母恩爱琴瑟和鸣,这才更难以接受圣人当年会为了皇权而纵容佞臣构陷,又冷血地望着母亲交出凤印,一步步走入永巷。
若说对御史台和大理寺之人怀的是憎恨,那么李裴对他这个老子便是失望和多年都化解不开的心结。
连发妻都可以弃,儿子怎么就不可以了?
质子府中的金吾卫只听天子令,李裴索性走到门边,斜倚着这扇天底下最为高耸肃穆的金门框,说出口的混账话险些将龙椅上的圣人气得站起来。
若圣人此时下令调他们回大明宫,或是封口,这朝中便无人会知今夜去的人是谁。
圣人冷冷笑了一声,李裴,你当真是不要脸皮了。
只是同面上神色不同,圣人见李裴如今竟是这副荒唐犯浑的模样,已然完全无法与之同记忆中那个温润听话的孩子重叠起来,心中的自责和无奈是多过失望和愤怒的。
皇帝从来都是忌讳说老的,可他近来一段时日却实实在在经常想起小时候的李裴,五六岁的时候便能读懂晦涩的文章策论,在弘文馆时就连最为严厉的杜相也忍不住三天两头夸奖太子聪慧,心性也正,将来必成明君。
将来?
臣只是建议。
彼时的众人定然想不到天家父子会有这样一段将来。
圣人与其在这里陪臣耗着,倒不如从禁卫下手,毕竟他们才是这大明宫中听话的傀儡。
李裴是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的,可落在圣人耳中却是有几分残忍了。他听得出来,如今所谓的父子亲情还比不上李裴对待一个敌国的质子。
这让一个父亲感到挫败,还有愤怒。
不论你今夜去与否,金吾卫的计划不会变。
李裴猛然抬头。
圣人对于福南音的存在是极其敏感的,不单因为李裴为他所表露出的特殊态度,还因为这个人身后所代表的,是中原对漠北那一场本不该戛然而止却无功而返的战争。
中原不需要漠北议和书和质子,真正要的,是王城,王印,以及漠北王室臣民的彻底降服。
李裴听出了圣人的意思,心中顿然一惊。
他知道龙椅上的人对漠北的执着,在位之功,传以千秋;却不知他竟然已经固执到不惜用这样阴险的法子。
李裴的手心渗出了一层汗,他握起拳,问:我若不去,圣人想让金吾卫在质子府抓到什么人?漠北的探子?
质子勾结暗探,心怀不轨,便是漠北先一步破坏议和,中原再行攻打便是师出有名。
若真到那一步,福南音只能是刀下亡魂,没有半分活路。
圣人未置可否,唤冯内侍上了两碗新茶。
李裴看着他,没有动,像是当年嫁祸许家一般,这次又要对福南音下手吗?
他这样的声音让圣人心中一窒,旧事重提,可有些事圣人不愿回想。半晌,他从李裴的话中品出了什么,眉心一皱:
那位国师在你心里的位置,就那么重要?
想到福南音,李裴神色缓了缓,他的命与我而言,重于泰山。
挑着眉梢,他朝着殿中央的方向折返了几步,轻声笑道:
臣不像圣人那般冷血,为了权柄连心爱之人都可以弃之不顾。您今日若要栽赃嫁祸于质子府,那么这宫门,臣即便是闯也要闯出去。
李裴,你简直反了天了!
圣人气急,一碗冒着热气的新茶还没来得及喝便被猛地砸在地上。
一旁的内侍们被突如其来的雷霆震怒吓到,跪了一地。
站着的便只剩了李裴一个。
他就这样不冷不淡地望着自己怒起的父亲,为了福南音,半分也不肯服软。
两人的眼神在无声对峙着。
圣人缓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你是储君,而他是敌国的国师,还是个男子。你方才那番话意味着什么,自己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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