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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学渣——不是风动(66)

    门关上,顾放为连着下了几层楼,这才放慢脚步。他伸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感受到心脏砰砰跳动,说不清是因为下楼太急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他想起鹿行吟刚刚在门内问他:哥哥,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他没有听见,因为到了这时候,他只记得自己的心跳。
    一声盖过一声,咚咚作响。
    鹿行吟病好实际上没有花三天时间,他第二天上午就回去上课了。
    离全市统考还有一段时间,全年级大多数学生在一开始的紧张氛围后,开始逐渐懈怠,为此,早上升旗时全年级组又开了一次大会,鼓舞表扬。
    全年级都在冷风里站了大半个小时,回来后一个个都冻得如同雪人。
    鹿行吟照常没去,只是坐在课桌前写题。
    他已经不发烧了,体温查了很正常,但是今天做题,他仍然一阵一阵地犯头晕。
    同班还有一个请假的学生,她发觉鹿行吟脸色不对:你不舒服吗?感冒还没好?
    好了,应该是。鹿行吟努力对她笑了笑,头还有点晕。
    感冒是这样。女生说,我每次感冒前就是头疼,要是在发烧之前治好了,就不会弄得很严重。你身体真的不好哇,感觉你请好多次假了,不过请假也不耽误你成绩这么好。
    鹿行吟勉强笑了笑,笑完后又愣了愣。
    他起身去了隔壁的竞赛小黑屋,拿出手机,在手机备忘录中找到一个联系人:q省市里医院脑科邵医生
    他看了看时间,上午九点半。
    那边很快接通了:喂,您好?
    邵医生您好。鹿行吟说,我是鹿行吟,就是脑静脉血管瘤那个,冬桐市的。
    哦哦是你啊,我记得的你,位置凶险难做手术的那个,之前是你奶奶陪着过来检查的对吧?邵医生问道,你最近怎么样?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有情况,尽管问。
    鹿行吟说:没有其他情况,也一直开的中药吃增强抵抗力,舒心活血的药物。就是最近有时会头晕,以前不会这样的。
    头晕吗?邵医生在那边顿了顿,你放心哈,这个是这个病导致的正常现象,本身血流慢造成的,如果是突然出现这个情况,你还是让家长带你过来再检查一下,看看血管瘤是否有变大,越大越危险,哪怕位置不好
    那么,我还能活多久?鹿行吟想了想,轻轻问了一个数字,六年可以吗?再有两年,我就能考上大学了,上了大学,可能还有时间挣一点钱给家里。这件事请您为我保密,我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能受刺激。
    这个说不好的,行吟,你是聪明孩子,当初也跟你说过,脑血管瘤这种东西就是定时炸。弹,你说不清它哪一天会突然破裂引发脑出血死亡,但是你也说不清它会不会一直没事。医生说,问世间这个意义不大,积极治疗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检查?
    我现在在s省,回来可能要花一段时间。鹿行吟轻轻说,谢谢您了。
    回到教室时,其他人刚下操,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准备接下来的课程。
    这群孩子都冻得慌,一窝蜂地去抢饮水机的开水,呼啦啦一下子排满了。
    鹿行吟看了看前面的人,下意识地想找自己的水杯,但是却发现不见了。
    顾放为从后门进来,看他在找杯子,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灌满热水的鲸鱼水杯放在了他桌上,随后深藏功与名,什么都不说,回到了座位上。
    卧槽,校花你哪来的热水?挤都挤不上,你在别班偷的吗?陈圆圆不可思议地问道。还是办公室打的?
    都不是,我跑了一趟科技楼,没人抢,水都是热的。顾放为说。下去的时候顺手就把杯子带上了。
    陈圆圆心动了:校花你下次也帮我打水呗?
    想都别想。顾放为看着鹿行吟说,你又不是小计算器。
    鹿行吟捧着鲸鱼水杯,往后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顾放为大大方方地抬起眼,桃花眼底带着一点孩子气的骄傲,与他惯常的散漫风流。
    除了打水,还有打饭、交作业、买饮料、吃零食。所有事情几乎都不用鹿行吟再动手,顾放为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
    所有人渐渐都发现了他的不正常。
    顾神,你是不是欠小鹿钱了?
    竞赛司令部,顾放为把他们所有人份的试管拿去洗的时候,连易清扬都瞪大了眼睛。
    顾放为不答话,他看了看时间,声音平静:还有五个小时。
    什么五个小时?周围人面面相觑。
    门推开了,顾放为拎着一筐实验器具走了出去。
    鹿行吟视线追着他,随后低下头,轻轻说:不知道呀。
    离他们约定的三天冷静期,还有五个小时。
    晚上下课,鹿行吟回到宿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鹿行吟起身关上门,轻轻拧了一下反锁。
    随后长出一口气。
    他如常洗漱、换衣、熄灯,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没有桃花眼的艳丽少年,反而觉得心底有一点微微的放松。
    片刻后,把手被人从门外拧了拧,没拧动,随后没声音了。
    他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将死之人需要的或许并不是恋爱,只是一次完全投入的爱,一旦对方真的有所回应,反而可能不是他应该能有的了。他亲手为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就此彻底与冬桐市静如流水、稳如齿轮贴合的习惯分离。
    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偏了太久。
    阳台上传来响动,隔断门被人哗地打开了。
    为什么把门锁了,小计算器?顾放为带着一身寒气走进门,眉眼几乎结霜,却还带着笑,又要男朋友爬窗上来,啊?
    鹿行吟坐在床上,呆愣楞地看着他。
    三天,我没反悔,我想好了。顾放为走过来坐下,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开不开心?我就要当你男朋友。
    嗯?怎么了?你说说话?顾放为看他一动不动,又好气又好笑,跟哥哥谈恋爱,就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吗?还把门锁了,反悔的是你不是我吧?
    鹿行吟还是不说话,他看了顾放为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没有。
    他声音中有一点微微的凝涩。
    我真的很喜欢你。
    哥哥也喜欢你。顾放为摸了摸他的头,把被子拎起来,连人带被子一起轻轻抱住了,缓缓摇动,不哭,以前都是哥哥不好,不该让我的小计算器受委屈不哭,好不好?哥哥陪你睡觉,好不好?
    他哄人还是一把好手,鹿行吟的情绪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顾放为轻手轻脚地去洗漱了,找鹿行吟讨了一件睡衣,随后就开开心心地爬上了床,把鹿行吟整个人都拉进怀里。
    没有犹豫,没有反悔,这件事突然变得这样简单明晰。
    鹿行吟抬眼看顾放为安静的睡颜,仍然没有找到任何真实感。
    他睡不着,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联系人列表,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要说,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看。
    他给几个修理订单的学生发了消息,说前几天因病工作推迟,明天可以上门俩取。
    又愣了很久后,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他的那个群。
    他戳开【加里敦大学校董】的对话框,轻轻地输入:哥,我谈恋爱了。
    那边还没睡,立刻跳上来好几条消息:我靠,弟弟你可以啊!这么快就脱单了,对象是谁?同校的吗?
    嗯。
    对方立时感叹道:本来说好兄弟们一起拼事业,来年首都想见,小鹿崽你倒好,中途跑去泡了妞
    不是妞,是男生。鹿行吟唇边勾起一缕笑意。
    对方停顿了片刻,随后发来:卧槽!!!!!
    紧跟着,又说:【不过也对,我之前一直好奇你能看上什么样的女生,如果你喜欢男人,好像一切都是说得通了。】
    【弟你放心啊我不会告诉别人,谈恋爱就好好谈,不过还是那句话,别为这些是耽误自己。】加里敦大学校董说,【我的创业本金快攒好了,等你毕业,哥就金盆洗手,和你一起干医疗制药。】
    【好,等你。】
    【恭喜恋爱哦。】加里敦大学校董给他加油打气,【要被欺负了,就告诉哥,哥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会来帮你打架的。】
    【这应该不用。】鹿行吟还是笑,【好了,晚安。】
    他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顾放为像以前一样,把他抱得紧紧的睡着。
    鹿行吟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柔软细密的睫毛。
    第78章
    顾放为因为经常不上课的原因, 一直没什么时间观念,早不早起的也不是很在意。平常在家时,他睡眠时间很弹性, 基本上是睡四个小时之后起来, 做五个小时的机器人, 再去睡四个小时,如此循环往复, 昼夜颠倒。
    中间他醒过一两次,一次是外边天黑着,第二次是开始蒙蒙亮了,他不清楚到没到上早自习的时间, 只看了看怀里的鹿行吟侧身埋在他怀里, 垂眼闭目,睡相很乖, 像个小天使。
    一种隐约的快乐笼罩了他,仿佛以前所有的一切犹豫的、朦胧的东西,都找到了答案。
    从前它叫责任,现在它叫喜欢。
    他喜欢这个小东西, 小天才,乖巧却又不是很乖的弟弟。他看过他刚来s省, 在门外的雨中抬起乌黑的眼睛望过来的样子,沉默而敏感,看过他一脸近似于严肃的认真的面庞, 散发着他无法企及的神性, 看过他在沉寂乌黑的科技楼教室摸索着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哼唱着歌曲。
    随风潜入夜, 无声的心动。
    第三次醒来,外边天色已经很亮了。
    顾放为睁开眼,望见鹿行吟关了去往阳台上的窗,白光朦朦胧胧地从磨砂玻璃中透入。桌上的台灯开着,暖黄的灯,倾泻往下形成金沙一样的光柱,鹿行吟没在他怀里了,而是缩去了床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了一个床上桌,正在写题。
    厚重的专业书,砖头似的一大本,鹿行吟用过的页面总像是新的,因为用得很小心,写字也轻,一点痕迹都没有。落笔时,只有非常用心认真地听,才能听见沙沙的细想。
    顾放为醒了,没有立刻叫他,也没有立刻问时间和情况他察觉出这个天色应该过了正常的起早时间,不过他没有问题。
    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的第一个早上,第一句话,总得要说点什么不一样的才好。
    顾放为酝酿着,鹿行吟在那边翻过一页,突然发觉他醒了漂亮的桃花眼正在床头瞅他,于是他拉了拉被子角,使顾放为被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问他:哥哥,问你一个问题。
    顾放为下意识地就回答:什么?
    鹿行吟用笔尖轻轻指着专业书上的一行字,这个,晶体场论里提到配合物的颜色,激发态的电子如果用图一图二的状态回到基态的时候,它的颜色和被吸收的光一致,还是和电子跃迁时表现出来的颜色一致?
    都不是。顾放为抱着枕头爬起来,揉了揉一头碎发,这种东西讲起来存在斯托克斯位移也就是构象差,以及能量差。单纯的晶体场理论无法描述整个发光的物理过程,如果你想弄明白这个问题,还得再看看呃,energy band固体物理的能带理论,是叫这个吧。
    他说起这些名词时磕磕绊绊,每一个都要努力地从单词转化成中文,还不知道自己翻译对没。
    鹿行吟似懂非懂:所以,我还要看物理化学是吗?
    顾放为说:老陈是让你们先看基础无机部分是吧,不过你的话,我支持你全部弄透了去看。这个不比小机器人的原理更难。
    鹿行吟把那一页书折了一个角压起来:我后面再看,现在要先学会考试。
    顾放为不太赞同他这个观点,还想说店什么,但是在开口之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恋爱后第一天早上的第一句话已经被鹿行吟打破了。
    为什么他要大清早的和自己刚获得的、可可爱爱的男朋友讨论电子跃迁和配合物颜色?
    顾放为揪住鹿行吟,爬过去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又拎起他的计时钟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了??小计算器,你不上课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鹿行吟一脸严肃,正经得好像在说什么学科问题一样,等顾放为跟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收手时,才慢悠悠地点醒他,今天放假。前两节课翘了。
    两个人拖拖拉拉地起床、洗漱,最后九点多才打算出门找饭吃。也说不清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也没干什么,鹿行吟写他的题,腾空出来晾晒他的药包,教了教顾放为怎么洗药泡药,再怎么用中医院配发的引流管装进真空药包里放好,不知不觉就过了很长时间。
    鹿行吟的药有艾草的香气,顾放为要了一包。
    这年青蒿素相关的研究家喻户晓,他们跟着做了许多中药的化学结构题,顾放为嗅着艾草清新的香气,问道:青蒿和艾草是一个东西吗?
    不是。鹿行吟说,青蒿是很普通的草的味道,有一点点臭,两个长得也不像。
    不都一样?草都是一个样子。顾放为纳闷,你在冬桐市还割草吗?
    不割草,稍微偏一点的弃置田地里都有。鹿行吟瞅瞅他,顾放为,你去过真正的乡下吗?
    他叫他哥哥的频率下降了。
    我去过啊。我也会割草。顾放为感觉到自己身为娇惯长大的小少爷,仿佛有点受嫌弃。他硬着头皮说,我割草机开得很好的,我还会帮邻居家遛狗。
    他们说的其实不是一个东西,两个人都察觉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只是带着点笑意这么接着闲聊下去,安安静静地并排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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