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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为我是学渣——不是风动(60)

    不听。顾放为第一反应是这个他用的着听吗?
    那好吧,我先走了。
    顾放为还没反应过来时,鹿行吟就又从兜里摸出几颗椰子糖,递给他,满眼温柔与狡黠的笑意,你的男朋友就先走啦。
    顾放为很快发现,鹿行吟这几天兴趣不在他身上。
    易清扬、黄飞键、沈珂他们过来的越来越频繁,每次都在交换对于这次全市统考练习方式的经验与意见,跟着过来的还有沈青云,他们这个小分队的人在生活起居上,已经接近绑定。他们为竞赛准备和全市统考都划分了严格的时间,商定全市统考之前,先将重心放在统考准备上。
    而竞赛方面,则是帮助陈冲一起开办竞赛班,统计人选、打扫空置教室等等,都是他们一起帮忙做。
    其中,陈冲特地申请将每一层楼的杂物间设为实验室和小黑屋的结合体据沈青云说,每一个竞赛队员都会经历这样的小黑屋时间,用来后期冲刺,全方位刷题、做实验。
    他们27班所在楼层的杂物间很快就收拾了出来,离班上很近,陈冲自掏腰包订了一批实验器材,都交给鹿行吟保管,杂物间钥匙也给了他。
    改制的事情尚且在讨论中,学校不可能再派发资金给他们的竞赛班,其他的竞赛班教材、实验器材等等,也都是年级组老师自发筹款准备。
    而计算器、计时笔等小物件,他们的小分队也凑钱买齐了。
    杂物间的小实验室落成后,易清扬他们更加喜欢去这里安静,幽闭,更有并肩作战的氛围。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分队作战指挥部了,我们的小鹿队长也要升级为小鹿司令。黄飞键宣布。
    一群人啪啪鼓掌。
    顾放为倚在走廊边看着。
    鹿行吟在旁边笑。
    他正在搬最后一台实验设备一组滴定管。这东西很脆弱,又长,封在纸箱里仿佛能听见彼此碰擦的玻璃声响,搬运时只能竖着抱,摩擦力不强,抱着很吃力。
    鹿行吟没说什么,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周围路线,努力保护着这些脆弱的器材。他的手臂、手腕都在用力,动作一拉,冬季校服外套袖扣露出一截清隽的腕线,手腕苍白,细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折断。
    顾放为直起身,伸手扶住滴定管组,随口说:我来。
    他把袖子撸了上个去,露出劲瘦有力的修长手臂。劲儿很大,鹿行吟挣扎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见到顾放为把东西搬去了里边,随后非常专业地找到了适合堆放的受力位置。他从小接触实验器材,对这些比他们熟练得多。
    还有吗?他问鹿行吟。
    鹿行吟说:没有了。
    一边说,他一边在袖子里掏了掏,又摸出了两颗椰子糖。
    顾放为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鹿行吟追求他这件事,已经因为学习需要,而简化成给椰子糖的流程模式。
    具体来说,是每天空出两分钟,给他四颗硬得可以拿去砸核桃的椰子糖,联络一下哥哥和弟弟的感情。
    顾放为相当怀疑,连这几颗椰子糖都是鹿行吟去小卖部买完泡面,老板娘顺带找给他的。鹿行吟自己又不爱吃糖,就都来塞给他。
    怎么以前我还有星空糖果盒,现在就剩这玩意儿了?顾放为纳闷道。
    鹿行吟一本正经:我很穷,哥哥。
    每天一堆这个糖,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块钱,攒起来回头周末还能给你买一杯奶茶。顾放为说。
    于是第二天,鹿行吟给他交了一块钱。
    顾放为:
    顾放为可以感觉到,这恐怕是他出生以来接受过的,听起来最不靠谱的追求了。
    时值周末,顾放为一直没想这周怎么过。周天上午临近放假的时候,鹿行吟没来上课。
    顾放为才想起来,上周末他们在熬夜奋战月考,而上上个周末,鹿行吟对他表白了。
    睡过头了?还是又去化学组办公室讨论竞赛问题了?
    易清扬又跑上来发竞赛班同意书和家长告知书,这次比上一次严格不少。顾放为这才注意到这件事:要家长亲自签字并打电话给老师进行沟通,身份确认?
    对的,毕竟影响高考。易清扬说,得让家长们都知道这件事,不然到时候扯皮也很伤脑筋。这个和上次不一样的。话说回来,顾神你去不去竞赛?
    去吧。顾放为看了一眼前面的空座位,皱起眉,小计鹿行吟的拿了吗?
    还没拿,都是今天下发来着。易清扬也往里看了看,他不舒服吗?怎么没在班上。
    他的给我吧。顾放为说,我也拿一份,带回去给我爷爷签字。
    顾青峰会给他签字,不是什么大问题。而鹿行吟,霍家那边虽然不至于不给他签,但他考虑到这个小孩一直没回市区,恐怕对和他们接触这件事有所抵触,他也可以捎带上你鹿行吟的份儿,一起把字给签了。
    或许还可以把鹿行吟一起拎回顾家也说不定。
    他爷爷老怀疑他每次要报销的账目有问题,如果能把鹿行吟真人提溜过去,老爷子估计也没有话说。
    顾放为瞬间觉得自己是个计划通。
    下课后,他径直去了生物组办公室 ,找谢甜问道:老师您好,我想问一下鹿行吟今天是不是请病假了在宿舍?我看他今天没来上课。
    啊,他是请假了,不过不是生病他没告诉你吗?谢甜看了一下假条记录表,他今天凌晨的火车回冬桐市,说是找奶奶要竞赛班签字,昨晚上就请好了。
    第71章
    车站灯光昏黄。S省到冬桐市没有直达, 要转车两次,鹿行吟和沈青云在第一个转站路口道别。
    沈青云说:小师弟,几天后见。
    鹿行吟也说:几天后见。
    他带的行李不多, 一个书包装着换洗衣物,另一个大的牛皮纸袋装着他买的药材和S市的特产零食,一些生活用品。
    纸袋被塞得鼓鼓囊囊, 手提边缘却细,沉沉地坠着,在指尖勒出一道泛白的痕迹,仿佛能够直接磨到骨头里。换了一只手片刻后,再换回来, 两只手的指尖都添上印痕,发白发热,火辣辣的刺痛挥之不去。
    车程只有五个小时, 鹿行吟买了硬座票,把书包抱在胸前,袋子拴在书包肩带上,整个人缩起来靠着窗, 闭上眼。
    车辆摇摇晃晃,空气里弥漫着泡面、香烟和某种塑料味,有小孩在跑动打闹,男人低声喝斥, 一双老爷爷老奶奶错买了45元的列车套餐盒饭, 一个抱怨价格,一个抱怨抱怨这价格的行为相当丢脸
    漆黑的车窗映出他苍白淡静的面容, 他困意来袭, 却觉得这里适合安睡, 因为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学习的。
    他知道他要回家了。
    冬桐市的变化不大,鹿行吟提着东西回去时,这个城市的人们还没醒来,夜空中挂着冷星。
    早餐店的老板娘指挥丈夫磨豆浆,氤氲白汽蒸腾中,她眼尖一眼望见来人:哎呀,这不是行吟吗?你怎么回来啦?
    正好放假,回来看看奶奶。鹿行吟弯起眼睛笑,王阿姨好,您还是这么漂亮。
    这口头禅他从顾放为那里学来的,以前不算是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老板娘也听得很新奇,一高兴就包了两根油条并几个包子递给他:行吟真是长大了,比以前高了,还长帅了,放假了也知道回来看奶奶。
    最重要的是有钱了还记得回来,小伙子必成大器哈!她老公也在一边帮腔,看鹿行吟要推拒,就笑,跟叔叔阿姨客气什么,还不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下次回来,恐怕就要带个女朋友回来了。
    带什么女朋友!带个名牌大学通知书多好。
    鹿家校园外铁栅栏门变形了,外边载的树从根折断,不知所踪。
    鹿行吟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手心哈了点白茫茫的雾气,用力地把铁栅栏掰回来,铁刺刮在地上,发出有些刺耳的响声。
    诶,这不是行吟吗?别掰了那东西,你奶奶说有空换个新的,之前刮风被大雨砸断了。
    一条街之外就是邮局,清晨来开门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他,又说道:你奶奶不在家怎么回来也不通知一声?
    刚凌晨六点。
    鹿行吟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的水雾,抬头问邮局人员:没来得及说。奶奶去哪了?她有事情吗?
    上市里去了,说是看病,居委会陪着她去的。邮局人员看了看他,又补了一句,没事,应该今早上就能回来,我给你个电话你联系一下吧。你奶奶也没个手机,确实不好通知。
    电话拨通几遍后接了起来。居委会阿姨说:没什么,只是常规的一些检查,县医院做不了。你奶奶这回在核磁共振室,不方便讲电话,行吟你别急,我们还有几小时就能回来。你先照顾好自己。你奶奶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开心。
    鹿行吟于是先进了家门。
    院子里和平常不太一样,兴许是因为主人有几天没在,杂草冒了出来,挤占了原本整整齐齐的花木空间。室内同样,虽然所有东西都在该有的位置,但是没有原来那样齐整了。
    鹿奶奶一直是个所有瓶瓶罐罐都要贴合对齐的人,鹿行吟走进去,把一个没拧正的糖果罐拧好,心里沉沉的仿佛压着什么东西。
    他是个敏感多思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小时候听得清邻里对他身世的议论,他不在乎,但每次鹿奶奶出远门买药材,或是将他暂时撇在医院输液而自己回家做饭时,鹿行吟就总是会想鹿奶奶这么大年纪,这么孤独的一个老人家,会走到哪里去,会不会遇到一场暴雨、一次不讲理的冲突、一个不看路的出租车司机。
    会不会他在遥远的地方念书的一个夜晚,老人家就悄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曾在电视剧中看过天人五衰,讲将死之人,第一条就是不再整齐洁净。
    他动手把家里都打扫了一遍,随后静静等着时间过去。反复多次打电话询问,不礼貌,所以他永远会掐住大人们承诺的那个时间点。
    下午两点钟,鹿奶奶回来了。
    满头银发的老人梳洗整齐,样子比他离开前老了一些,干瘪了一些。她用往常有些严肃,又温柔慈和的眼神看向鹿行吟:回来了?
    鹿行吟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药,点头说:回来了。
    回来多久?
    两天,周天晚上的车回学校。鹿行吟说。
    鹿奶奶喝了一口水,笑了起来::那和隔壁李家上大学的孙女也没差,就像上大学一样,周末就能回来。
    鹿行吟看着塑料袋里的药,问道:奶奶你们刚从市医院回来吗?是查什么?
    也没什么,就还是那些老毛病,老了都这样。鹿奶奶说,等会儿有人上门送土鸡蛋,再买半只土鸡,晚上就弄个鸡汤吧。我去睡个午觉。你的房间一直是那样,被子自己换。
    鹿奶奶的作息雷打不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祖孙俩平静随意地过着日子。
    鹿行吟点头说:好。有人上门,我会开的,我还想吃祥和酒楼的酒糟汤圆,晚上去那边端几个菜。上次给您买的监测手表,您没带吗?
    这个小城里的人都互相认识,酒楼里外带都不用打包,如果住得近,直接连锅端走就行,总之都会还。
    带着呢,今天充电,本来也是要去医院,就没带。鹿奶奶瞥了一眼他带来的东西,轻轻叹了口气,从那边带东西过来干什么,家里是会给你缺吗?带了,那边怎么想,也难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都花钱去上网,买零食,就你往家里寄。这没到你毕业工作,不该是你寄钱的时间。
    鹿行吟只是笑:我有电脑上,也有零食吃,那边很有钱,我不缺啊奶奶。
    鹿行吟负责准备晚饭,鹿奶奶午睡比平常久一点,发出让人听了很难受的、仿佛呼吸不过来一样的鼾声。
    鹿行吟的动作每每被这声音打断,好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晚上,他陪鹿奶奶散了会儿步,回来后照常写作业。
    写着写着,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挠挠头说:对了,奶奶,我们学校有一个竞赛班报名,这里有张告家长通知书要签字,还有要家长本人和学生一起给老师打个电话,刚好您在这里,您帮我签了吧。
    鹿奶奶没说什么,给他签了字。打电话是陈冲接的,也是说自己是鹿行吟的奶奶。
    陈冲照例跟学生家长聊了一会儿。
    他偏爱鹿行吟,自然聊得也更多,跟鹿奶奶夸了很多鹿行吟的事。从进校一路说到两次月考,鹿奶奶很认真听着,还会问一些问题。
    你们学校有没有空调?电扇呢?
    都有。
    你去了差班,成绩好,那同学不排挤你吗?鹿奶奶问,同学情谊很珍贵,不要搞学习,把这些都忘了。
    都很好的,您放心。
    一字一句,最平常的叮嘱,却是他离开冬桐市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的。
    鹿行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认认真真地回答着,仿佛回到孩提时代,他追着鹿奶奶大声播报今日小学生流水账日记,开心地分享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方块字,今天哪个同学被表扬了
    在冬桐市的每一段时光,都被他小心收起来珍藏。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常来找他问问题的小孩不在,听说被家长送去了一所封闭式私立初中,管得很严。
    临走前。
    鹿奶奶送不动他,只送到门口。
    以后少回来吧。鹿奶奶的声音很平静。
    鹿行吟低下头,不说话。
    不是不想你回来,是怕你这孩子被耽误,那边要多想,这边的人也说得不好听。回来一次,我也要想,你是不是在那边过得不好。鹿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我的乖孙长大啦,再回来,就带个喜欢的人回来给奶奶看看,上次的毛衣,还合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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