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GL)——甘若醴(43)
这灵酒哪里算什么酒,根本就是清水!
钟明烛眼珠一转,心道这鲛人虽蛰居东海,但既是神之血裔,说不定会知道与火正一族相关的事。
于是她轻笑道:那些都是利于提升修为的好物,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嫌弃。
我又不
话音戛然而止,她一把捂住嘴,警惕地盯着钟明烛,松开手后干笑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钟明烛哪里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不是修士无需这些提升修为之物,她抛个饵打算激那看起来没什么城府的鲛人上钩,不料对方竟没咬钩,让她不能顺杆而上多撬出些情报,光这点就比那口无遮拦的百里宁卿有出息了不知多少。
她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已经知道对方身份的事,怕被灭口。
你在东海时候也吃东西?她换了个问法。
若耶思考片刻,答道:东海奇珍异兽颇多,我所属的部族有狩猎的传统,虽然不像凡人那样需要一日三餐,但还是会定期进食的。
原来如此。钟明烛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有任何与她分享的意思。
她慢悠悠喝了口汤,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壶酒,那是此前她从百里宁卿那顺手牵羊而来,往身边一放,拔了塞子,见若耶很快又眼巴巴望向了那壶酒,便作漫不经心状道:水里怎么生火?
水底有沸泉,况且若耶又一把捂住了嘴,眼底露出懊恼的神色。
钟明烛得意地眯了眯眼,却没进一步逼问下去。
逼得太紧会把鱼儿吓跑的。
今天我心情不错,这些都送给你了。她站起身,指了指那口锅,又指了指那壶酒,说罢就转身离去,留下轻飘飘一句话,明天我还会在这钓鱼。
换回若耶轻快无比的回应:我等你!
这女人这么好骗,到现在还好端端活着,可见那位少主平时没少操心呐。
这样的念头在钟明烛脑海一闪而逝,很快就转变为对长离迟迟不来的埋怨。
之后几天,她每天都去那河边坐一会儿。
云逸已经去了黑水岭,带了一大批高手,其中不乏化神修为的,当然她依旧被嘱咐留在僬侥以备不时之需。
闲来无事,她便将逗弄那毫无城府的鲛人当成了打发时间的手段,大抵是美食美酒太过诱人,她每次去的时候若耶都已经在那等着了,每每都让她有种自己是养了什么宠物的错觉。
这个想法并非全然是错觉,若耶是个很好懂的人,几天下来俨然又是把钟明烛当成朋友的架势,虽然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但是会非常热情地分享一些曾经的见闻。
可钟明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与上次见面时有些不一样了。
若耶不再那么频繁地提到叶沉舟了,阿云这两个字好似不存在似的。
这是分手了么?
上次还为了那叶家少主差点杀了她师父,现在倒好,没有一个字和那人有关。可钟明烛又想到前几天叶沉舟到了僬侥,若耶出现在这多半是和他一起来的,便觉得两人不像是分道扬镳的样子。
如今她不着急去找长离,所以有那个闲情逸致打听别人私事了。
喂,你整天在我这骗吃骗喝,不去多陪陪叶少主吗?她如此问。
此言一出,若耶眼中的神采顿时暗了下去,她拨弄起手边的卵石,沉默不语。
那双海色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湖面,含着隐忍不发的忧伤,无需辞藻修饰,亦无需笔墨勾勒,她的存在就是一首诗,一幅画。
连刻薄如钟明烛,一时都被她的情绪感染,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幸灾乐祸。
她本想以此为契机再向若耶套些话,如今却失了兴致,给若耶留了一壶酒便离开了。
直到行至很远处才摸了摸鼻子嘀咕起来:难得我今天有心情。
一个两个都这副样子,她突然想起了墨沉香,心道是不是该把若耶介绍给墨沉香,可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一道寒光直奔她心口。
察觉到杀气时,锋芒已在极近处,下一瞬就要刺入她胸口。
始料不及之下她连招出朱明帖抵御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惊讶都来不及。
火光电石间,只见一抹浅绿色的光芒将她罩住,同时将那道寒光阻隔在外。
那是一柄华丽的剑,钟明烛顾不上思考护住她的是什么,六十四枚朱明帖齐出,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手里也捏住三枚元婴灵符。
很快,气急败坏自虚空之中响起:这不可能!
那声音隐约有些熟悉,钟明烛眸中掠过冷意,飞快将那三枚灵符拍向声音所在。
灵符炸裂,藏匿之人显出身形,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若非眉宇间一抹阴狠,绝对能称得上器宇轩昂。
钟明烛很快就认出了他,眉毛一挑,勾起轻蔑的笑,这不是南师兄么,一别经年,风貌犹存,还是那么喜欢暗中伤人呢。
终是多修炼了一百年,南司楚已不如曾经那般容易被激怒,反而冷笑道:钟师妹亦别来无恙,不知你今天还会不会有当年的运气。
他言罢就又一次驱动灵剑,刺向钟明烛要害,他已是筑基末修为,若是遇到其他修为低于他的修士,无需一刻钟就能取下对方首级,可惜遇到的却是钟明烛。
朱明帖组成的法阵,就算是金丹修士都无法强行冲破,何况是他,很快就落入当初墨祁玉的处境。
垃圾,与其活着浪费灵力还不如现在就自刎。钟明烛冷嘲热讽道,暗中则放出一缕灵气探路,好逃之夭夭。
如今以南司楚的修为,不可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下杀手,必然有修为深厚的人替他隐藏气息,而那人多半就在附近。
就在她寻找逃跑时机时,上空忽然乌云密布,暴雨接踵而至,每一滴都闪烁着寒芒,俨然是万箭齐发之势。钟明烛以为是陪同南司楚那人所为,正想擒住他当靶子,却看到他面上俱是惊惧之色,显然这化箭之雨并不在他意料之中。
这她不及多想,只觉眼前一花,视线恢复清明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湖畔。
若耶仍是安静地坐着,眼中忧伤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深海的寒意。
与此刻的她相比,钟明烛曾经见识到的生气仿佛只是儿戏。
只见她手指轻轻一抬,一股水自湖中升腾而起,没入云中,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电闪雷鸣之声。
这雨原来是这么来的。
钟明烛暗暗咋舌,想起不久前自己被卷入溪中的事,心想那时候对方果然是足够手下留情的,过了一会儿,她见若耶轻轻吐了一口气,以为已经结束了,正欲打听那些是什么人,却见若耶脸色一变,扬手将那枝珊瑚插在身前。
数重屏障顷刻筑起,接着便有什么打在了屏障上,虽然没有冲破,却将他们立足之处震得剧烈晃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重归平稳,钟明烛环顾四周,发现除却被若耶护住的地方,其余都面目全非。
他们走了。收起珊瑚,若耶拧着的眉不见丝毫舒缓,轻道,没想到还有其他帮手。
其他帮手?钟明烛疑道,我只认识那个南司楚,他和云中城有关?
他姓南?若耶倒像是第一次听说南司楚名字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南溟的徒弟。
南溟是谁?
他是云中城客卿,珍宝阁有四分之一是他的。
听起来挺厉害的。钟明烛嘀咕道。
他那三脚猫功夫,我本来想杀了他的。若耶的口气有些烦躁,他挡不了我的雨,一定有其他人在帮他。
而那人境界在你之上,所以你没发觉他?
若耶挫败地点了点头,道:是。
很快,她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呢喃道:糟了,他们一定是去对付阿云的。
钟明烛连忙一把拉住她,防止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口中急急道:等等,也许我能帮你。
你修为那么低,怎么帮?听了这话,若耶走是没走,然而打量着钟明烛的眼神尽是不信。
修为低是事实,钟明烛心知肚明,然而被这么直白地指出还是非常恼火,她咬了咬牙,强忍住朝若耶挥拳的冲动,粗暴地扯着她弯下腰,附在她耳中轻轻说了几句话。
话音刚落她便觉灵力汹涌而至,眼前是若耶的怒容,然而她没有显露出丝毫紧张,反而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没有任何抵御,她就这么挂着游刃有余的表情负手而立,浅绿色的灵光再起,将试图伤害她的东西都隔绝在外。
我要对付南司楚,我脑子比你好使,而且我还能自保。她笑道,鲛人,不考虑合作吗?
若耶抿了抿嘴,皱着眉说:你太狡猾了,我不放心你。
钟明烛笑意不减,应道:至少我伤不了你的阿云。
这是一场博弈,她想赢,但输了也无关紧要,大不了记在账上以后再从南司楚那把这口气讨回来,但是对于若耶来说却是值得权衡的选择。
敢威胁叶沉舟的人也不多,能从他那讨到便宜的人不多,而钟明烛恰恰是其中之一。
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就算钟明烛最终没有帮上什么忙也无关紧要,毕竟云中城大半势力都在觊觎城主之位并为此争斗多年的事,是人人皆知的秘密。
保护你的是什么?最后若耶问了这个问题。
是太师父给师父的护身符,师父又给了我。依旧扯谎是手到拈来,面不改色。
好,我们先回去。若耶抓住钟明烛,两人身影转瞬便消失。
僬侥以北三百里,临近合虚之山的密林已沉睡了许多年,而今却响起了不属于古林的嘈杂。
窸窣一声轻响,只见一团雪白的影子在树冠中的细枝上停住,是一只闪电貂,它只稍停留,四下张望一番便消失不见,连抹残影都未留下。
片刻后,又一抹雪白的身影经过那处,足尖在那只有手指粗细的枝梢上轻轻一点,稳稳立于其上,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闪电貂留下的灵气痕迹,下一瞬便追逐而去。
那正是长离,她本该在七八天前就抵达僬侥,却在途中被一只闪电貂偷去了身份玉牒,她只得折身去追那只闪电貂。
她已从木师叔那得知钟明烛在僬侥,既然弟子无危险,寻回玉牒便成了首要之事下山前云逸千叮万嘱必须看好玉牒,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那闪电貂体型虽小,却不是凡物,而是妖兽,修为甚至远超长离,速度更是快得匪夷所思,长离追逐多日,却始终慢一步,尤其是进入密林后,更是被拉开了距离。
若只是普通森林,她大可直接将其夷为平地逼那闪电貂现身,可这片森林已存在了上千年,那些古老的树木虽没有化形的契机,但早已不是能被轻易摧毁的存在,她只能跟着闪电貂在林中斡旋。
突然,前方传来浓重的妖气,不是闪电貂所有,而是属于别的妖兽。
下一瞬,她就看到一道血光冲破云霄,煞气汹涌几欲吞天。
未多加思索,也未有片刻停留,漆黑的眸中依旧静如止水,一声剑吟,身形穿过茂密的树影的同时,焚郊在手,漆黑的长剑直指那团血光,严霜剑气蓄势待发,却在她看清前方情景后止于剑尖,凝而不发。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谷地,地面被斑斑血迹浸染,巨大的妖兽已经死去,而妖兽身畔,伫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长离不认识她,但是认出了她身上的青灰色衣衫以及腰间的玉牒。
玉牒上的流纹显示出她和风海楼一样,是第十六代弟子。
一步一步往那女子走去,长离没有收剑,反而凝起愈发凛冽的剑气。
她虽然对门人算不上了解,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曾经在钟明烛的建议下拜访了其他各峰,知道下代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仅仅是金丹后期,就算这些年里有人突破,也只可能会是元婴初期修为。那女子却是元婴后期,远超于她,几乎能与云逸比肩,并且散发着不属于天一宗功法的煞气。
对方应该早就察觉她的到来,却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冷漠,缓缓将剑自妖兽身上抽出。
那是一柄血红色的长剑,连剑柄都闪烁着妖冶的血色,光是看就能感知上面浓厚的血腥味,而后,只见妖兽的身躯好似熔化了似的一点点坍塌,最后化作一缕血雾没入那柄剑中,只留一具破败的骨架。
剑上流光闪烁,好似鲜血在缓缓流淌,永无止息,随着长离的靠近,剑上的血光愈发浓厚,最后轻轻颤起来。
隐约中,仿佛有咆哮声在耳畔炸响。
女子缓缓举起剑,抬起的眸中泛着与剑一致的血色,沉声道:
你的剑,是那把么?
第44章
察觉到那几欲实体化的汹涌杀意, 长离止住脚步, 比起那柄剑, 她更在意的是那女子的身份。
只因对方是天一宗弟子。
那是这个世间, 寥寥无几与她相关的存在。
她尝试以灵识查看对方玉牒上的名字,却被阻住, 煞气化作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对方周身罩住, 甚至连面貌时而隐没在缭绕的黑气后,辨不清真切。
你是谁。长离问。
女人没有回答,剑刃划过周正的弧, 最尖锐那点直指长离眉心,道:战。
那低沉的嗓音出自她之口, 又不像是她原本的声音, 似乎与什么混杂在一起。
至死不休。
剑光起,划出一条红线,好似以极其缓慢的笔调勾勒出的浅浅一线,随之而来的是咆哮的战意,几乎要将这空旷的谷地震碎。
与此同时, 漆黑的长剑划出清浅的光, 剑气凛冽,迎着那道血光而去。
铿,一声清响, 双剑相峙,刹那间好似有一瞬定格。
天地俱寂,万籁无声那一瞬后便是万物泯灭。
整片谷地被剑气割得支离破碎, 无分寸完好,靠近谷地的古木被连根拔起,顷刻化为粉屑。
土地崩塌,天亦变色,云幕渐沉,隐有电闪雷鸣之势。
二人的身影已至百尺高空,长离御飞剑,而对面的女子足下空空荡荡,却如履平地,那柄血色长剑散发出愈发鲜艳的色彩。若此前只是血色之剑,而今看起来就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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